闲暇下来的柴青山终于有时间去整理自己的记忆。
他想起来了。
以前的那个他,也叫柴青山。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
自有记忆起,他就被七个妖怪养大,那七个妖怪地位很高,不仅仅是在妖族中,哪怕是在仙界,他们的名声也是如雷贯耳。
世人称他们为,大圣!
每一个大圣都有翻天覆海之能,但在柴青山眼中,他们就只是慈祥的父亲。
七个父亲。
排行第七的父亲,就是最后的妖王。
封号:齐天!
柴青山沉默着。
他能想起的,就这么多了。
总而言之,他只能记得,他的父亲们和他,都很厉害!
独臂向天帝出刀!这让柴青山心潮澎湃。
那可是天地的主宰!谁人敢不敬?他敢!
但不久前,他柴青山竟然因为猛虎在前而犹豫!
真丢人!
柴青山暗暗下定决心:从今日起,一往无前!我连天帝都不怕我会怕啥?
时间飞逝,落叶不语。一个月如白驹过隙,但并非雪泥鸿爪。
他们啊,
在一起经历了生死,也在之后的一个月,体验了平淡。
少年悄悄牵起了少女的手,却被少女一把甩开。
“臭流氓。”
少年悻悻地道:“就拉个手手嘛。”
身着白衣的少女快速跑开,然后奔向远方,回眸一笑,“来追我啊,追到就让你牵手。”
少年痴痴地看着,顾盼生辉也不过如此了吧。直至少女已经消失在他的视线里,才追了上去。喃喃道:“每次都这样,矫情。”
只是这回他没有找到那个在往日会刻意等他的女孩。
他有些疑惑,在寻找了半晌后回到了客栈。小丫头,你一定是藏到了客栈。我猜猜,在我的房间床下躲着?
老掌柜依旧坐在他的躺椅上抽着旱烟。看见鬼鬼祟祟小心翼翼走进客栈的少年,欲言又止,神色略显纠结。
少年悄悄上了二楼,打开他的房门,依旧整洁干净,只是床单有着被动过的痕迹。
小丫头,找到你了!
他唰的一下掀开了床单,“找到你啦!”
却没有看到白衣如雪。
只有一个包裹。少年忽的有种不祥的预感,迫不及待的打开了包裹,里面有一封信,和一袭青衫。
青山,亲启。柴青山双手颤抖,打开了信封。她的字迹很清秀。信纸上犹有泪痕。
青山:
见字如面。
原谅我不告而别,前些日子收到母亲的家书,信上说她因思念深切,卧病在床。而我的行踪已经被铁鹰卫找到,父亲会派禁卫军来接我。离去已经不可避免。
我不能让父亲发现你的存在,只能先行离去,又不知如何告别。
青衫是我为你缝制的,同时留下的还有我的手帕。青衫是我的不舍,手帕代表我的思念。此次相别,又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但请相信,唯日月与我对你的真心永恒不变。
这一别,我会进入军旅,磨练自己。下一次再见,我绝不会那么柔弱。说不定,可就是我保护你了哦。
别太想我。
青山再见。
你的小姑娘
赢则天
柴青山看完信,久久无言。
赢则天的信很短,很仓促。
她的父亲不会允许他的存在这句话,将少年从童话中击回现实,骑士和公主怎么会有结果呢,国王不会同意的。
少年啊,他自命风流。在他眼中,天鹅肉就是给癞蛤蟆准备的。
在他心中,一念既出,万山无阻。
他要去找她。
我们很快就会再见。
少年果断的收拾好行头,将青衫藏在包裹最深处,然后小心翼翼的将少女留下的手帕藏在胸口。挎好弓箭,配好短刀。走到一楼与老头告别。但他还没有开口,就看见闭着眼睛养神的老头轻轻点了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想做就去做。
坐在躺椅上的老头似乎一点都不意外他的乖孙子做的决定,他太了解他的孙子了,想做就做,绝不犹豫,绝不错过。
少年硬生生憋回了那一大段略显矫情的告别。只是轻轻抹了抹眼泪,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朗声道:“爷爷,孩儿不孝,不能照顾您老人家,此去一别,望您珍重身体。来日,孙儿定当携孙媳妇相伴左右,再不分离。孩儿拜别。”
说罢,便转身离去。
老头终于睁开眼,有着些许不舍,昏黄的眸中还有着几分晶莹。儿大不中留,今年他十四,便去闯荡江湖。
离去的少年数次想回头看看伴他成长的客栈,却又生生忍住,他怕他一回首,便再也生不出离去的决心。
往事一幕幕在眼前回荡。
“你怎么那么笨,连饭都做不好?”
“出去捕猎,要那种嫩皮儿的猪崽子,捕不到就别回来。”
“谁让你喝酒的?这不是啥好东西,小兔崽子你想挨揍是吧。”
……
往事如春风拂面。
少年终究是少年,在山间奔跑,看野鹿饮溪,鹰击长空,听水声潺潺,感鸟语花香。别离的忧愁便消失不见。
他知道最近的小镇在哪里,约莫一个月的脚程。
在山林中过惯了苦日子的少年如鱼得水,他可以根据山林中的痕迹判断是否有大型动物经过,也可以通过顶级掠食者留下的领地印记来规避风险,他清楚地知道,什么果子可以吃,什么果子不可以吃,这都是他得天独厚的优势。
在他行程的前方很远处,有一队人马缓缓前行。
约莫百人,纪律森严,没有一个人闲谈,没有一个人掉队。他们穿着统一的制式铠甲,通体漆黑,上面雕刻着张开翅膀的雄鹰,人手一把重剑,重剑朴实无华,却泛着暗红色。也不知杀多少人饮多少血才能达到这样的效果。
他们是大康的铁鹰卫士,由君王直接统帅。这奠定了他们的地位,也注定了要做许多见不得人的事。
他们是君王手中锋利的剑,君王目光所及,便是他们拔剑所指,忠心不二。
他们是悬在所有王公贵族,权臣高官头上的利剑。一人便可以做到满门抄斩。
如今这一百名忠心耿耿所向披靡的铁鹰卫士只为护送一个人,大康小公主,赢则天。一百人紧紧护送着中间华贵的马车,拉车之马唤作汗血,筑车之木名为铁力。
车中二人,正是闷闷不乐的赢则天和不知如何开口安慰的裴柔。
瑞脑消金兽,佳人愁更愁。
少女终于开口,道:“裴姨,我们还有机会么。”
裴柔终于可以开口安慰,忙道:“有的有的,他一定会来找你的。”
“可是,父王会同意吗?不会的。”
“公主,也不是没有可能嘛。”
“对呀,除非他是王宫贵族,或者是权势彪炳的武将,否则又怎么可能呢?”
老妪忽然无言,两人之间的差距其实并不算天堑,王后曾隐晦的提示她这个青山客栈并不简单,仿佛是一条路的中转站,说起来小掌柜的背景说不得还要高于那些王侯将相。
只是,谁会信呢?一个小猎户会有这样的地位?
估计裴柔自己都不信,一个普通的少年而已,只是这普通的少年往往会干出不普通的事。
车子忽然停了下来。然后是齐刷刷铁甲触地的声音。
能让铁鹰卫下跪的只有一个人。
元帝。
赢则天下车,然后低着头,一言不发。裴柔则是跪倒在地,高呼:“老奴罪该万死,请陛下赐死。”
奇怪的是,元帝并没有提公主偷跑出宫这件事,反而流露出了一丝平常不会有的关切,以及深埋在心底的赞赏,毕竟,她在遇到猛虎时讲情义,有胆量,敢拼敢搏,敢舍己救人。
虽然要当帝王需要冷酷,但这样的女儿,让他不得不喜欢。
“可知错?”
“女儿知错。”
“如何处罚?”
“女儿自愿加入铁鹰卫。”
这一句话落下,往日大军压境也不会有丝毫波澜的铁鹰卫出现了一丝骚动。他们的第一反应是公主是在开玩笑,铁鹰卫的训练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可不会管你是什么公主皇子,他们眼中只有帝王。
往日只有犯了大错的世家子用在铁鹰卫训练一年来免除死刑,但往往那些细皮嫩肉的世家子都会因扛不住训练而自尽。
铁鹰卫训练营,又被称作最残忍的监狱。
运筹帷幄的帝王终于失算,她的女儿之坚定,远远超出他的预料,她正在逐渐成长,最终会变得可以独当一面。平日里不苟言笑的他破天荒的扬起嘴角:“好!”
“父皇,女儿还有一个请求。”赢则天抬起头,直视着那个久居高位的父亲。
此刻心情很好的帝王痛快道:“讲,不违礼法,皆允。”
“那就请父皇,拭目以待,莫要插手。这是我们的约定。”赢则天早已反应过来什么都瞒不过这位手眼通天的君主,她要做的就是,让父王知道,她可以做自己的选择。
元帝扬起的嘴角开始抽搐,所幸没有其他人看见。
随后甩袖,转身离去。
女大不中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