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二。
柴青山忽的转身,单膝下跪,短刀刀把置于膝上,刀身向上。似乎在等着猛虎撞上去。猛虎的嘴角勾起人性化的笑容,幼稚。临死反扑的勇气呢?就这么等死,我山中君主怎会被这种守株待兔的把戏伤到?还好你没选择滑铲,要不然我会为我伤于你的事情而耻辱的。
心神全在老虎身上的柴青山瞳孔微缩,人性化的表情,这老虎成精了?书上说,水不在深,有龙则灵,但反之,水有灵,养万物有灵。这片山川,要出妖怪?少年眼神更冷。
必斩之!
少女这时依然瞪着眼睛,眼泪止不住的下流。她也许一辈子也忘不了那个少年了吧,如果这辈子还能活着的话。不能,就下辈子。
结局似乎已经注定,只有少年依然坚定。大不了,一换一,谁怕谁?
一!
老虎最后一步落下,摆出要飞扑的架势,只是几乎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老虎这一步迈下之后,并未飞起,反而向前倒去。
眼看就要撞到刀尖。
大跌眼镜,它脚滑了???问号出现在裴柔脸上。
说时迟那时快,野虎将毙,却在临死前伸出右爪,欲同归于尽。当然,若是少年退避,老虎也可以死里逃生。
不愧是虎精。
志得意满的虎精正在为自己的聪明庆幸,因为在它的心中,人类狡猾而又惜命,又怎么回合它换命呢?
人类,和本君斗?
却不想柴青山更为坚定,在他眼中,妖魔害人,除之而后快,人人有责。
妖孽,你必死。
刀身,挺立如初。
隐隐间,仿佛有平凡之人,为不平凡事,向天出刀。
刀身入肉,虎君生机渐去,残留的意识中有不可置信,但更多的是拉他垫背的怨恨和果决。
虎爪劈落,生死之间。
直面死亡的柴青山突然笑了,笑得很开心很畅快。爷爷总说,你叫柴青山,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那个青山。
只是这时的少年忽的理解了名字的第二重含义,我为青山柴,供人族燃薪。遗憾的是,没机会告诉爷爷了。但爷爷一定会很欣慰的,因为他致死也没有做会让自己后悔的事。
他笑的愈发灿烂。
虎君残留的意念被这笑刺激的直接熄灭,劈落的虎爪只留下了虎爪本身的惯性。没有了意识供使肌肉发力。为大好青山,留下一线生机。
虎爪拍在额头,将少年震倒。
赢则天冲向少年身旁,用她娘亲缝制的她最喜爱的鸳鸯金丝手帕覆盖住了少年血肉模糊的额头。将他抱在怀中,试了试呼吸,然后又哭又笑。
老妪紧随其后,却不是先看少年,而是抽出猛虎下颚处的刀再捅了几下,确认这畜生已经死亡,才瘫软在地上。面对死亡,可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像少年那般笑得出来,或者说,世间又有几人?
活下来了,裴柔放松了下来。
只是还没等她笑出来,就变得有些难受。倒不是身体上的原因,只是因为小公主此刻与那少年的姿势太过亲近,这怎么行?那可是公主殿下,救命恩人也不能那样。
老妪下意识想要分开二人,又想到少年所作所为。
舍身救人,勇气可嘉。素未相识出手相助,人品过得去。只是谋略略差,不知迂回。在她死后猛虎进食的时候再射击,或者在周围射击也行啊。
但是个好少年。忍一忍,忍一忍。
她下意识看向了老虎最后一步踏的地方,那是她疑惑地根源,老虎怎么会因为地面原因摔一跤?只是下一秒,她就瞪大了双眼。
哪里赫然有一支箭头,泛着血光。
这是怎样的头脑,又是怎样的计算能力,才能精准的刺中老虎的后足,这般有勇有谋的少年,打着灯笼也难找啊!
老妪又看向了此刻抱在一起姿势暧昧的少男少女。
抱一抱也没什么嘛。
赫然是丈母娘看女婿的眼神。
然后便是极尽的温柔。
“你是为了救我,才不选择迂回吧。”
远处的君王,作为最大的旁观者,可以看到诸多细节,那开场前的布置,临死前的冷静,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勇气,少年初听虎啸的纠结,甚至是最后时刻一人一兽的勾心斗角。
都被他看的清清楚楚。
那少年是在看出虎精妖魔身份的时候,才动的必杀之心,只为其减少危害人间的可能。
这少年啊,最令人钦佩不是勇气,不是智谋。而正是这一份甘为人族奉献的精神。
是的,钦佩。少年虽是少年,但其气盖世!这大好少年,正似我大康大好河山。若我大康少年皆强,何愁我大康不强?何愁不能威加海内守四方?
大康皇宫。
凤鸣苑,皇后居所,也就是赢则天母亲的居所。
宫装妇人微醺,身侧无人。
没有词语能形容这位国母的衣着华贵,金钗璀璨,便更没有词语能写出这位大康第一美人的姿容绝世,倾国倾城。久居高位的威仪又为她平添了几分魅力,此刻微醺的风景更是妙不可言。
怪不得首辅曾言,陛下威加海内,雄才大略,却只有眼光才是人间第一流。
这位三年后便不是第一美人的第一美人,正在担忧三年后的第一美——赢则天。
她当然知晓那位一国之主要做什么,他通知过她,但也仅此而已。
“混蛋,都不知道对自己的女儿好一点,她一个女孩子,怎么能继承大统?且不说她的能力行不行,单说世人,都不会允许女子登上帝位。”皇后顿了顿,又恨恨的说:“当初说好了带我游山玩水,你做个王爷,咱们享受锦衣玉食,不理尘俗纷争。可现在呢,不仅你深陷泥沼,还要把女儿带进去,大骗子!”
很难想象到有雍容华贵的皇后会说出如此幼稚如少女的话,也许是因为微醺,又也许,是因为世间女子,都会在心爱之人面前,露出娇憨之态。
皇后,也不例外。
宫女悄悄地走进,端上了一碗醒酒汤:“皇后娘娘,陛下快要回来了,知道您喝酒,又该罚奴婢了。”
“他敢?”皇后柳眉倒竖,虽然这么说着但仍是端起了醒酒汤。“要是裴姐真的出事,我拿他是问。”
裴柔,不仅是赢则天的教习嬷嬷,也是皇后的教师,两人不为世俗拘泥,以姐妹相称。
皇后的贴身宫女跪倒在地,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听过,就是死罪。
“月儿,你跟着我这么多年了,怕什么。”
被唤做月儿的奴婢仍是不语,主人和善是主人的宽容,奴婢不懂事就是奴婢找死了。
皇后恢复了威仪,也不为难宫女,轻声道:“去吧。”
宫女低着头,端起酒壶离去。
而此刻准备回到皇宫的帝王仿佛是终于找到了足够的理由,准备回宫。他终于找到了足够的理由,不抽那个气若游丝的小子两巴掌的理由。
混蛋,勾引我女儿??
咳咳,
应该是,逆贼,胆敢蛊惑公主?
帝王终于转身离去,只是嘴角一直微微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