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宝斋的名号,四九城收藏圈没人不知道。
荣宝斋前身“松竹斋”,始建于清康熙十一年1672年。
1894年更名为荣宝斋,取“以文会友,荣名为宝”雅意得名。
就荣宝斋现在这块门匾,还是郭鼎堂先生题的。
正门的红漆高门,也是形制高雅,气度不凡。
出入其中的人物,富、贵、文、雅,总要沾一样。
韩春明自觉四样都不沾,但他是来卖东西,自然不会怯场。
迈入店里,零星还有几位客人,有的在购置文房四宝,有的则在欣赏店内的藏品。
伙计见韩春明的扮相,生面孔,也不像有钱人。
看着还挺机灵,倒像个跑腿的。
但来着是客,他上前问道:“您需要点什么?”
韩春明开门见山:“我有几件文房四宝类的古玩,不知道贵店收不收。”
荣宝斋百年老店,藏品不少。
但荣宝斋的藏品主要以书画为主,文房四宝则是荣宝斋的经营业务。
伙计将韩春明引入后堂,道:“这事儿我定不了,您稍等一会,我去请掌柜过来。”
荣宝斋这样的店,即便在当前这个时间节点,也和商场里的国营百货不一样。
虽是国营,但主要管事的还是几位掌柜。
三掌柜李伯实过来时,韩春生正在欣赏会客间里挂着的一副肖像轴卷。
“小友觉得这幅肖像轴如何?”李伯实问道。
收藏圈子不比做生意,见识比物件更重要。
就算有什么了不起的藏品,如果没有相应的见识,也会被人看轻。
而韩春明的样子,实在有些年轻。
李伯实的年纪比他大一倍还多。
他的一双子女都和韩春明差不多大了,根本不喜欢这些传下来的老物件。
他清楚的记得儿子私下里对这幅肖像轴的评价。
“画得再好,能有相机拍得好吗。”
李伯实见过许多糟蹋老祖宗宝贝的年轻人。
韩春明会不会也是其中一位呢?
“文毅公那彦成的遗像,人物面部精勾细染,衣纹洗练而准确。”
“虽然是当时肖像画的一些基本特点,但神情具在,自然是难得的佳作。”
李伯实听到这话,有些诧异的望着韩春明。
这幅画是晚清所画,不是山水,更非名家。
再加上当时的肖像画受西方绘画技法和照相机的影响,虽然有一定作品,但影响力并不高,关注的人就更少了。
没想到竟被韩春明一眼看了出来。
不过韩春明也有疑惑:“这肖像画毕竟是追思先人之作,为何挂在这里?”
这幅肖像画右上角裱有一行题字。
‘曾祖文毅公遗照。曾孙鄂礼谨识’。
这画最适合的地方应该是先人故居或者祠堂宗庙,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待客的地方呢?
李伯实收起对韩春明的小觑之心,上前解释。
“这画之前是客人送到店里装裱,但后来出了些问题,画没被收回去,反而死当了。”
“我们也就把画挂着这里,当做展示我们装裱技术的样品。”
荣宝斋的装裱能力是琉璃厂一绝。
不仅能将古画装裱保护,在书画抢修方面也非常有强。
辽代刻经本《大方广佛华严经随疏演义钞序卷第一上》和《通赞疏十》,原秘藏于塑佛腹中,年代久远,长期受潮,粘连如棒,发现时已无法展观。
经荣宝斋抢修,使用冲洗旧书画的传统工艺。
成功地一点一点揭开了这部近千年前的传世经卷,再作装裱,恢复原貌。
韩春明将注意力集中到会客厅字画的装裱上,果然不错。
但将人家先人的遗照挂着这,里面恐怕有什么故事。
只是韩春明也懒得关注,他是来卖东西的,不是来八卦的。
他这次来荣宝斋,带了孙瑞卿神品墨、黄杨木梅竹笔筒和白玉卧犬。
先去又靠那彦成肖像轴展现见识。
李伯实自然不敢把他当外行人随意出价。
“神品墨虽好,但已经残缺,最多出五十块。”
“笔筒实用价值偏低,还是以摆件装饰为主。”
“小友若是典当,我可以出一百块。”
古董典当和一般典当不同,讨价还价的区间很大。
韩春明系统傍身,见识不凡。再加上他嘴皮子一向灵活,最后愣生生将价格抬到了两百六。
但那件白玉卧犬摆件,李伯实没收。
他和韩春明一番交流,对韩春明的见识赞叹不已,甚至觉得在许多领域,韩春明的见识比他还高。
李伯实心中不免升起敬佩之情。
古董圈子里的人情味很重,他给韩春明指了个好去处。
“荣宝斋还是以文房四宝为主,宝翠堂可能对这块白玉卧犬比较感兴趣。”
韩春明一想,也是这么个道理,准备出门去翠玉堂看看。
还没出门,就看见伙计整理出一箱画轴,对李伯实说道:
“掌柜的,这是冯师傅分类后需要重新装裱的画。”
“您过目一下,没问题的话我就送到车间去了。”
荣宝斋的话来源很多,就从各地主动收到,也有其他人送过来的,还有荣宝斋委托创作的。
这些画品相不一,有的保存完好,有的需要重新装裱。
韩春明停下脚步,跟着李伯实将这一箱子画轴重新浏览了一遍。
等看到一幅无量寿佛图时,韩春明出声道:“这无量寿佛图看着不错,我妈信佛,应该会喜欢。能匀给我吗?”
李伯实正要说话,韩春明又道:“对了,装裱工具也给我来一套吧,我对装裱还挺感兴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