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那近在眼前的山峰却越跑越远。缥缈云端,天色一体。
他已经跑了很长时间了,体力接近枯竭。然而他却不能停下来,他要在日落之前,赶到山腰上的天音堂。
两眼有点发黑,感觉下一刻就要瘫倒在地。但是时间不允许,时间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他要拼着最后一口气,到达天音堂。
三天前,他把家里仅有的一点积蓄拿出去,拿到长乐坊去搏一把,想要借此翻身。
可是幸运没有眷顾他,不仅没有翻盘,还欠了一屁股外债。
和长乐坊约定还本付息时间只有三天,这三天里,他把能走动的亲戚朋友全走了一遍。可是人在落魄时,人情冷漠,世态炎凉!他几近绝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家中有一个体弱多病的妹妹,妹妹需要靠着草药调理身体。
妹妹身体好的时候,在家里帮着大户人家做针织刺绣。而他为了让妹妹身体早一天好起来,他就到药铺里打下手。
兄妹俩出生时,就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母亲跑到大户人家洗衣做饭当苦力,拉扯他们兄妹长大。
前两年母亲身体不支,倒在床上没多久便撒手人寰。留下兄妹俩孤苦无依,他这个做哥哥的头两年跑到山里砍柴,勉强维持生计。
他的学堂生涯在母亲没有过世的时候,就因为照顾母亲而辍学在家。
昨晚他因为心情郁闷,在家里喝了点酒。酒不醉人人自醉,他倒在床上向妹妹哭诉,他这个做哥哥的真没用。
不知不觉的睡着了,待第二天醒来,发现妹妹不在了。桌上留了字,是一番训斥他的话。
“好你个成映,不自量力,输光败净,叫你的妹妹怎么活?这点磨难都撑不住,以后如何成大事!”
“昨夜你妹妹以泪洗面,催债的人堵上了门,你却在呼呼大睡。他们要夺走你的妹妹啊!”
“如果不是我及时赶来,正好发现歹人为非作歹,你今天就要饮恨终生!”
“我把你妹妹带走了,既然你养不活,我就把她带走。”
“想见到妹妹,就在太阳落山之前,来老乐山天音堂。如果赶不到,今生别想再见自己的妹妹。”
署名:秋阵子。
妹妹是自己心头上的肉,是他唯一的精神依托。如果没有妹妹,他想不出活在这世上有什么意义。
“小美,一定要等着我,哥就是跑死,也要死到天音堂。”
他一直在心里不停的重复这句话,这是支撑他跑下去的信念!这世上谁都可以没有,唯独不能没有妹妹。
天色渐渐落了下来,眼看太阳就要下山,望着半山腰的天音堂,还是那么远。
可是他实在跑不动了,脚上早已磨出了血泡,血泡磨破了,一阵一阵的隐隐作痛。
这都不算什么,关键是他滴水未进,眼前的景象早已模糊,连那晃来晃去的山草都成了模块状。
一脚深一脚浅的,连路都看不清了。这貌似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无论他怎么走,天音堂依旧还是那么远。
前方有个小坑,他一下子栽倒在地。他气急的用拳头捶在地上,有气无力的自语:“小美,哥拼力了啊!天音堂怎么那么远?为什么总是到不了?”
其实不是他到不了,而是那天音堂虽然看得见,却总是莫名的向后移。这样一条跑不完的路,即便跑到死,也不可能到达。
他想爬起来,可是怎么挣扎都不行。他已经虚脱,眼前是一丝将要落下的残阳,送来微弱的暮色之光。
他昏了过去,感觉像死了一般,没有半点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