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想不到,这样貌似清水的男子,却有如此烈火般的手段。只是一个照面,便斩杀了两名天师道的高手。
仿佛是在记忆遥远之处,也曾见过似曾相识的场景。
在那云遮雾罩的蜀山之巅,那个同样一身白衣的男子,是如何仗剑而立。
陈玄之望望身侧的方士们,却见他们也同样是一脸的震惊和疑虑。
咽了一口干燥的唾沫,陈玄之艰难地开了口:
“我天师道中,唯有天师之剑,御金水之诀,以独门真气配合剑意,方能震断敌方全身经脉,使血液在内爆开,湮入肌肤表面,形成这枝桠状的蔷薇色花纹。当初张天师诛杀巫鬼道的魔王鬼帅,便是如此。君……君……”
陆焉一手执剑,另一手自衣袖中伸出,二指徐徐拭过剑锋,其优雅之态,仿佛掌中不是刚刚斩杀了两人的剑器,而是松下高士举起盛满美酒的木卮:“张天师于蜀山修道,夜见青紫之气上冲斗牛,深掘其地数十尺,得金铁之英。使能匠锻之,得宝剑二。斩金切玉,吹毛断发,取长者名冰絜,伏魔正道,为天师佩剑。凡道中人,见剑如见天师,不敬者,杀无赦!”
近了细看时,那如玉的手指下,一寸寸露出的剑锋,原也澈如秋水。只是,因了这执剑的人,那秋水便多了几分凛冽肃重,泛出令人心怵的夺命寒光。
记忆中的那个人,也是这样。
明明淡雅如秋水,却令人心惊胆战。
目光悄悄落下来,恰好碰着了如雪丝衣间,那缕垂下的绿丝绦。丝绦的尾端,玉刚卯轻轻晃动,泛出莹然碧光,陈玄之打了个寒噤:
“君手中之剑……”
“唔,你可认得?”
白马上的男子话语清和,如枝头间的晨露,可有可无。
但陈玄之再次打了个寒噤。
记忆中那个人,何尝不是如此,纵然轻盈如晨露,亦能化为千钧之巨石。
他咬了咬牙,扑通一声跪下地去:
“在下陈玄之,为天师治下二十四祭酒行三,参拜……天师之剑……”
他身后的方士们只是愣了愣,也随之跪拜于地,望向那柄长剑的目光中,已带上了敬畏之意:
“参拜天师之剑!”
这一下,不但是远远看着的方士和武卫们,甚至是陆焉所带的亲卫们,也都讶然万分。纵是军容肃严,不至于引起骚动,但面上却都是明明白白地表现了出来。
织成只觉脑袋里嗡的一声。
这是怎么回事?!
她回头去看陆焉。
陆焉的表情还是那样淡然,似乎既不震惊,亦不得意。甚至在他淡墨般的眉间,还隐然藏有一丝惆怅,但很快如轻云一般,被清风吹拂得无影无踪。
“天师之剑,名为冰絜!”
他举起手中的冰絜,扬声道:“我天师道中,唯有何人可修炼金水之诀,佩天师之剑?”
话声清凛,如裂金石,顿时令得整个广场都为之一震。
陈玄之再次咬了咬牙,也大声答道:
“唯师君可也!”
是否他们的声音太大?织成只觉脑袋里一片嗡嗡嗡嗡,那一句话在耳边重放不已:
“唯师君可也!”
什么意思?陆焉是那什么师君?现在她已明白过来,天师是对天师道创始人张陵的尊称,上一任的天师道教主被称为嗣君,师君指的是现在的天师道教主。
陆焉要当天师道的教主?可是他分明是陆令君的儿子不是吗?
陆焉离她很近,她几乎是被半环在他的怀中。可是那衣上淡淡的气息,却是一种陌生的清新。
她听见鸣琴碎冰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
“嗣师已然升天,我便是你们新一任的师君!”
砰。
摘星楼上,一声“巨”响,杨文修回头去看,却见曹植因着急探头出去,却用力过猛,砰地一下撞上了廊柱,呲牙裂嘴地按住了额头:
“瑜郎是不是疯了?”
他顾不得自己的疼痛,瞪起那双与曹丕颇像的漆黑眼眸:“他是朝廷命官,又是陆府少君,怎么会去当什么天师道的师君?”
杨文修一反常态,默默地望向广场中,暮色里,素衣白马的身影。
此时方缓缓道:“子瑜这样做,一定有他的道理。眼下援军只来了他这一支,显然邺城中还有变故。且目前敌我双方战况胶着,这群天师道众是非常重要的力量,若子瑜成了师君,他们必然倒戈,我们便能等到下一拨援军到来!”
“可是子瑜他不是什么寒门仕子,他前途光明,已经做到了侍中,若是当了那什么师君,必然离开此地前往巴蜀……那什么阳平?穷山恶水之地,做一群江湖人的头脑,那他还有什么前途可言?”
曹植喃喃道:“不行,我得拦住他发疯,我……”
他掉头就想往下冲,却被杨文修拦住:“子建你不必担心,依我看陆兄是在用缓兵之计,未必真的能引得天师道众倒戈,他去不成巴蜀,也当不成师君的。”
曹植一怔,杨文修一字一顿,故作玄妙,板着面孔道:“你心中有气,将天师道说成是一群区区江湖人,其实你又不是不知道,天师道为天下第一道门,信徒无数,岂能轻易迎奉师君?”
“可是……”曹植皱了皱眉,道:“那金水诀,据说是与张天师血气相关,必须是其一脉相传的张姓嫡子才能修炼。天师之剑,也只可传给张姓嫡子。可是那些臭方士们显然是认可了瑜郎的确能御金水之诀,拥天师之剑,难道瑜郎他……真是张姓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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