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轴,不是这样打开的。她坐在他身边,比划着。画轴,不是从中间打开的。这个,错了。从这一端,到那一端,一点点的展开,从平淡,到精彩。是这样看的。中间打开……少了些韵味。
????他笑。给她斟了一杯酒。
????刚刚的焰火真是美。她接过酒杯。
????嗯。他应着。
????那么美,就是不长久。她叹了一句。
????那一晚,他们两个,在这个还飘着一丝新家具那独有的木香的空间里,只是安静。她后来是困了,斜斜的靠在沙发上,睡过去了——她是不是很喜欢睡沙发?他看着,轻轻的扳过她的身子。她没醒。朦胧之间,她枕在他腿上,缩了缩身子,就那么睡着。他喝着酒,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腿渐渐的麻了,他就是不动……
????佟铁河在沙发上坐下来。
????就是这个位置。
????他抬着手,指尖,似乎是她柔柔软软的耳垂。她没有耳洞。因为怕疼。飒飒说,不疼,只要一分钟。她不信。结婚的时候,他家里给她首饰。他母亲事先展示一下,还说,哟,这些耳环,都用不上。让阿端去扎耳洞吧……他母亲的话,她都听的,这一样,没能从命。有一次,他等着母亲和她一起出门,等的不耐烦了,上去催,看到她给母亲在戴耳环。她手里拿着耳环,还在小心的问,妈妈,这样,真不会疼吧……
????她自己怕疼。也怕把别人弄疼了。
????佟铁河抚着自己的胃。难受。除了酒和凉水,什么都没有的,空空的胃。她胃不好。最近,好像就没好过。六姨夫嘱咐过,按摩几个穴位……是哪几个穴位来着?
????他努力的想着。
????他后来没有替她按摩过……就是,不止是这个,他也没有替她做过什么,能让她记得他的事吧。这么久了,他好像,是第一次意识到这个问题。
????观景窗的色调在渐渐的变明亮。
????他直直的看着。
????他父亲说,小铁很会欺负阿端。
????他,是一直在欺负她。
????而她就在那里。她都容了他……
????佟铁河忽然的站了起来。
????他拿起电话来,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始拨号。接通了,没等对方开口,他就说:“马上给我安排,我要去东京。”
????………………………………………………………………………………
????惟仁早上五点多就起来了。他换了运动服,下去跑步。读军校的时候养成的习惯;受伤以后,医生也叮嘱,适当运动。
????雨仍淅淅沥沥的下着。没有风,雨丝垂下来,打在脸上,是寒雨。
????惟仁将外衣上的帽子扶上来,活动了一下腿脚,跑进了雨里。
????其实这样的阴雨天,他最难熬。
????昨夜,就是一夜未眠。
????他躺在床上,身上细细密密的伤疤,每一处,似乎都在抽搐着,提醒着他,它们的存在。他只是躺着不动,连翻身都不。这样的酸疼,不是第一次,也绝不会是最后一次。他要习惯。而最难熬的,永远不是身体上的疼。
????耳塞里是清清灵灵的歌声。
????她唱的歌。
????她弹一手好钢琴,唱歌的水平,倒真是不敢恭维。他总是说,难听啊,阿端,我不能昧着良心说话,你唱歌是真难听。
????她不乐意。硬是拿了录音机,录了她唱的歌,硬是塞给他,逼着他听。
????大约这也是有难度的,所以整盒带子就只有这一首,《很爱很爱你》。中间,还有她的轻笑,甚至还有咽口水的声音,那是录音的时候不小心录进去的……起初每次听到,他都会笑。可他不愿意错过哪怕一点点。都是她的声音。看不到她的时候,她的声音就是她。
????后来他想了很多办法,转成了数码格式。Sony的随身听也换成了Ipod,不变的,就是机器里的内容永远只有一个:她的《很爱很爱你》。清唱,她每一次的呼吸,都清晰可闻。
????惟仁越跑越快。
????血液在血管里奔腾,每一条肌肉都在发热。
????他终于停下来,仰头。天空是灰暗的。路边的樱树,像是粉色的云,浮在他头顶,浮在在这高楼大厦之间。
????渐渐的,雨滴和汗水混在了一起,从额头、到面颊、到脖颈……偶尔有大滴的雨打到身上,那是在花间凝成的寒凉。瞬间便透进了骨里去。
????他深深的呼吸。
????不时有慢跑者从他身边经过,经过的时候,脚踩到水洼里,会溅起一点雨水,溅到他身上。很洁净。他记得阿端说过一句,这是个可以穿着浅色的裤子走在雨天的街上的城市……她不是说东京,而是京都。他们在京都,去看红叶。也是下着雨。下雨的天气,她总是情绪更好一些。应该是好的。但是没有。昨天,她是对着他笑的。可是他清楚。那笑,不是从心里来的。
????一只穿着蓝色雨衣的柴犬跟着慢跑者的身后,他看到,站住了。
????几乎和他的cookie一模一样。
????也是在这样一个雨天,他捡到的cookie……总是害怕被他丢下的cookie,现在怎么样了?昨天早上,外公把他赶出来,却把cookie留下了。外公那严厉的眼神,在看向cookie的时候,露出了一丝伤心。他离开之前,和外公说,我很快回来。外公不再听他说。他有很多话想跟外公说的……只是都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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