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腾空，然后落地。
几乎一样的画面，只不过，两人的角色发生了调换。
刘哲落在地上的一瞬间就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来不及站起，转身就往雪堆的方向爬。
雪块已经把刚刚他们奔跑的地方彻底覆盖了。
双手插进雪里，刘哲颤抖着身体，拼命往外刨。
他很用力的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现在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救人。
只要，只要有运气，不被冲下山崖去。
就有可能活下来。
不，不是有可能。
是一定会活下来。
因为被埋在雪里的，不是别人，而是老吴。
是那个每天把阎王爷都不敢收老子这句话挂在嘴边的糙男人。
是在生死线上走了多年，经历过无数的绝境，无数次死里逃生。
把这些常人看来惊心动魄的事用来当下酒的段子的老兵。
他好像，生来就属于这里。
但他绝不会，就这样在这里死去。
刘哲还在拼命的挖着，用双手，用匕首，用枪托。
用所有他能找到的物品把那个雪洞不断地挖深，挖大。
风有点急，都已经迷了他的眼睛。
顾不上擦，继续。
够日的老吴，你给老子出来，躲在雪里算什么回事？
你不是要整老子吗？
现在我从垭口跑到哨所，来回5公里，1小时12分。
你记录是1小时03分？老子迟早超过你。
你大我十多岁，熬也熬死你。
雪，很软，真的很软，他都不需要用力，一拳下去就能砸个洞出来。
但为什么？为什么这雪会这么深啊。
就像个无底洞，刚挖出来一方，就马上被填平了。
“艹！艹！”刘哲边挖边骂。
他不是烦，他是着急。
他刚看到了一点希望，就马上被四处塌陷下去的雪堆给埋上了。
脱力了，挖不动了，太绝望了。
老吴，你他吗就是个骗子，你不是天煞孤星吗？
天煞孤星怎么能被雪埋住呢。
老吴，你确实是个骗子，但有句话你说的很真实。
我就是个怂兵，孬兵，废物兵。
撑不住了，这个刚刚满了23岁的学生兵。
不论是训练，还是巡山。又或者孤独，哪怕想家。
他都扛过来了，一滴眼泪都没掉过。
但现在，看着这些熟悉无比的满地积雪。
他再次变成了那个从学校里刚刚上山的青涩孩子，哭的泣不成声。
对不起，老吴......
这条命，我还不起.......
“咳咳......噗......噗噗......”。
身旁的雪堆里，突然传出了声音。
还在哭泣的刘哲愣了一下，看了看身边也一直在挖的其他几人。
“噗......噗噗......”。
确认了，有人，雪堆里的声音。
短暂的震惊之后就是剧烈的狂喜。
挖！挖！挖！
就朝着这个地方挖！
够日的老吴，还真是个天煞孤星。
这都没死。
幸好没死。
几个人像是疯了一样，几乎透支了此后半生的所有力气。
硬是把雪堆刨了个大洞出来。
终于，他们看见了一条腿，紧接着，是一整个下肢、躯干。
最后，当刘哲拂去老吴头上的雪渣时，这个巡边接近12年的老兵，终于再次从鬼门关里打卡回来了。
他用一种很随意的姿势靠在一块石头上。
手里的安全绳牢牢的把自己和石块缠绕在一起。
这两样，就是保住了他命的东西。
一样，是运气。
还有一样。
是数年如一日的艰苦训练，是无数次巡边累积的经验。
也是一名无比优秀的巡边战士的冷静和智慧。
把老吴从雪坑里抬上来后，几人围圈取暖，轮流帮他揉搓身体。
终于，原本苍白的脸色开始红润起来，僵硬的四肢也恢复了活力。
老吴醒了。
虽然有点虚弱，但调侃和吹牛的功底可不会因为被雪埋过就给丢了。
“老子刚刚去了趟下面，够日的阎王爷太小气了，一杯茶都不泡。”
“老子一怒之下，又回来了，哈哈哈哈。”
“刘儿，给老子过来。”
听到老吴在叫自己，刘哲抬起胳膊在眼睛上胡乱抹了几下，就靠到他身边。
“老子没骗你吧，没人敢收老子，你小子服不服？”
刘哲拼命的点头，但眼泪再次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哭哭哭，哭个屁，老子还没死呢。”
“老子命硬，
要你哭丧？”
刘哲瞬间就破涕为笑，吸了吸鼻子。
“吴哥，有句话想给你说。”
“别谢老子，娘们兮兮的”，老吴摆摆手说道。
“不是......”，刘哲摇摇头，“我想说的是......”。
“我刚刚看安全绳从你腿中间绕过去的。”
“这样不会，勒到......”。
“你个够日的！”
伴随着身边几人的笑声，老吴气急败坏的抓起把雪就朝刘哲扔去。
劫后余生的感觉，真好。
如果有来世，能和你们在一起。
就算死，也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