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我们所炼的熟铁中杂质太多，难以全部去除，造的铁炮太脆，连续高温下，太容易炸膛。”虽是冬日寒冷，但说话之人却是单衣，圈起袖笼。这位就是刘汉。
周围几人都微微摇头叹气。
“我来想个办法如何？”朱常洛走到几人中。
朱常洛穿着常服，虽旁边有神机营官员和锦衣卫，但大家还是没想到这就是皇帝。
“你有什么办法？”其中一个中年男子道。
“去除杂质，你们一般用的是搅拌法吧。”
“是的。”
“去除杂质，还需要泻盐提取物，就是你们做烟火的银白粉，镁粉，还有石灰，以及烧水风炉里沉淀下来的垢。”
几人一下愣住了，加这些东西有效吗？
“这有效吗？”
“有效没效，试一下不就知道了？”
“现在的炼铁有两个重要的缺点，一个是原料，我们本土产的铁矿石的杂质太多，所以需要添加的辅料用于去除杂质的就多。而且废铁，旧铁重复利用，在你们现有的工艺上，根本做不好提纯。”
其实炼铁工艺最重要的是去硫去磷，可跟这些人讲这些，他们也听不懂。自己也不一定说得清楚，自从吃了红丸后，怎么感觉人也变聪明了，什么事都明白点。
几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他们作为专家也是苦于铁石的纯度不高，杂质太多。
旁边的雷战可是有点惊到了，皇帝怎么会这么懂这些事情？这还是在深宫里待着的那个皇帝么？
“其实有纯度高的铁石，但不在我大明，最近的在吕宋。远的么，现在还没有人去过。”
这句话彻底颠覆了在场所有人的认知，特别是雷战，在深宫知道外面的事还情有可原，可那些远在国外的事情，皇帝是怎么知道的？还有那些没人去过的地方？
“另一个，你们炼铁时的炒铁炉，方法都对。好像宋应星在《天工开物》一书中就重点提到过这个方法。”
中年男子接话道:“是呀，一直都是这样啊？”
“原先是焚烧木头，现在是煤炭吧？”
“是呀，烧木头的温度达不到，现在都是烧煤的。”
“正是因为你们使用煤炭，有没有觉得炼出来的铁的硬度和韧性还不如从前，还不如用烧木头炼出来的铁耐用呢？”
周围的人沉默了，虽然大家都没有说，但沉默代表默认。
白发老人走到雷战身边低声问道:“雷大人，这位是谁呀？”
雷战附在白发老人耳边轻轻说了二个字。白发老人顿时魂飞魄散，连忙颤声跪倒在地:“陛下，微臣徐光启眼拙，竟没有认出皇帝陛下，微臣有罪，微臣有罪。”
旁边的中年男子，呆住了，被徐光启连连拽着衣袖，也赶紧跪下。还有刘汉也是满头大汗，被吓到不轻。
“大家都起来吧，咱们是正常的聊天，不用讲什么规矩，徐大人怎么到神机营来了。”
“陛下，臣自万历四十年在通州督练新军，但如今……军饷、器械供应困难，练兵计划并不十分顺利，臣心中十分苦闷。前日听说神机营购的五门红夷大炮已经运到，所以专门带着孙元化和刘汉二人，过来看看。”
然后分别将二人介绍给朱常洛。
“嗯，不错，你说军饷，器械供应不上？是什么情况？朕不是用内库发了军饷么？怎么不知道这件事情？”
雷战道:“陛下有所不知，内库的银两，全部用于辽东的军饷，京城守军以及通州新军的军饷都是靠‘屯粮’和‘盐引’收入发放。”
朱常洛接过话道:“可是盐税，茶税，一些特产税，都落到藩王的口袋里，并没有多少进了大明的户部。对么？”
雷战等人都沉默不语，看来是默认此事。
屯粮，现在已经起不了多大作用，看来收回福王的盐茶税是很合适的，接下来就是蜀王，地盘最大，收的最多，一个个的来。
“刚刚说到煤炭，这个温度够了，但实际上它在炼铁中产生的杂质更多。真正要用的是焦炭。”
“焦炭是用煤炭，在密闭的情况下高温，经过干燥、热解、熔融、粘结、固化、收缩等阶段最终制成。”
听到这时的专家们都傻了，知识确实是个好东西。
“这个能行吗？比煤效果更好吗？”刘汉有点不敢相信，这皇帝讲得东西确实超过了这个时代的人的认知能力。
“试试不就知道了？另外这次试好了，我还可以告诉你们如何把铁炼成水。”
“铁，炼成水，这可能么？”
“先试，先试。”
“行，陛下，我去试试，先去找找您说的那几种材料。”刘汉叫着几个工匠去找材料了。
朱常洛这时打量这孙元化。
孙元化是很有才干的,他有着领先时代的军事思想，来源于他的老师徐光启，更多的来源于对当时西方先进科学技术的学习。
以至于历史中对后金作战大多来自于他的思想，其一,明军当时有火器,但射程短,甚至比不过后金的弓箭,他主张用射程远的西洋大炮来解决问题，这就促使红衣大炮在大明的兴起；其二,后金骑兵非常厉害,他主张大炮架在城上,而不是放在旷野中,坚城与大炮互相依存,发挥火器威力。
这种策略有积极的一面，也有消极的一面。不管怎么说，孙元化对火器的利用，在这个时代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孙先生，可是一直在研究火器？”
“陛下，草民不敢当。草民师从徐老先生，对西洋火器有所涉猎。但听陛下刚刚关于炼铁的言论，如同皓月，我之所学，有如萤火之光。不可同日而语。”
“先生过谦了，我想安排你到朝廷为官，不知你是否愿意？”
孙元化马上跪在地上，道:“谢陛下赏识，臣孙元化必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以报皇恩。”
这孙元化也是性情中人啊，刚说给他个官做，他马上称臣。有点意思。
“就封你做工部火药局管事郎中，先做个五品官，以后再升？怎么样？”
“谢陛下隆恩。”
一来就是五品，和老师徐光启一样官阶。
这火药局管事也是倒霉催的，皇帝还没见到，官就给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