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夜。
这几日，或许是因为朝堂氛围的原因，曲江池畔的夜市都冷清了几分。
低着头，全身笼罩在带着兜帽的黑色风衣中的男人，行走在曲江池畔。
兜帽遮掩下，无人能看清他的面容，倒是那一双行走间偶尔露出的手掌，于清凉的月色下显得苍白渗人。
或许是男人身上的气息太过阴冷，以至于夜市上的人都下意识地和他拉开了距离。
直到某个时刻。
“客官，要画本不？”
一个贱兮兮的声音响起。
经常在曲江池逛夜市的人一听便知道这说话的人是谁了。
人们纷纷看去，随后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只是看着那身披挎包的男人，不由得心中暗自感叹——真是要钱不要命了，那人一看就是个杀神，顾恺之这个老色鬼居然还敢凑上去。
对于身后这些人的目光，顾恺之倒是浑然不觉，他本是个俊逸又带着几分秀气的男人，此时笑起来眉眼间却难免多了几分猥琐气息。
拍拍挎包，顾恺之依旧在卖力地推销中。
“客观，这话本保证刺激！”
“真人临摹！”
“朝廷禁本！”
“客观若是还未娶亲，这画本可让客观排解长夜寂寞，若是已经有了媳妇，倒也可以增加些闺房乐趣……嘿嘿……嘿嘿嘿嘿嘿……”
等到顾恺之说的差不多了，那兜帽下忽然传来一个略显几分沙哑的声音。
“有趣。”
听到这个声音，顾恺之脸色终于大变。
他下意识地就要跑，却还来不及转身便被那人伸手抓住了肩膀。
男人的手极为用力，抓的顾恺之肩膀一阵生疼。
“跑什么？不是想要向我推荐吗？”
“爷……您……您说笑了爷！”
顾恺之满头冷汗。
该死的，怎么碰到这么个煞星了！？
“呵……大人说的果然没错，你真是个混账玩意儿。”
“是是是！我混账！我混账！大爷您就当没看到我，行不？还有千万别给大人说……我这画本可是千辛万苦才保存下来的……”
“想要我不说也行。”
男人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
“将你东家叫过来，我就在这里等他。”
东家？
顾恺之咽了口唾沫，随后瞥了一眼大明宫的方向，似乎想到了什么。
脸色变得严肃起来，顾恺之点点头，随后隐入人群当中，消失不见。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之后，一艘画舫缓缓靠岸，不偏不倚正好停泊在了男人身侧。
当木板被架起后，男人一挥衣袖，带着晚风，踏上了木板来到了画舫上。
在画舫女子的带领下，男人一路来到画舫二楼，随后便看到了那坐在窗边，正笑吟吟看着自己的人。
“真是稀客，没想到你居然会亲自找过来。”
那画舫主人目光温润如玉，举止间自有一股儒雅之气，仿佛千年世家精心培养出来的翩翩公子。
邀请来人坐下后，贵公子亲自替他斟满酒杯。
“你知道我不喝酒的。”
“难得来一趟，陪我小酌一杯不行吗，文和？”
被唤作文和的男人，终于摘下了头上的兜帽，露出一张虽然俊秀但却显得有些阴狠的脸来。
随后，贾诩贾文和端起了身前的酒杯，略作犹豫，还是一饮而尽。
见状，周瑜这才满意地笑了。
他略显狭长的双目扫过贾诩的脸，接着转头看向窗外。
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东宫的方向。
“你能离开东宫来我这里，想来是那一位，今夜就要动手了吧？”
“明知故问。”
贾诩轻哼一声。
他就是讨厌周瑜这一点，他也不喜欢说废话。
“你这样可不行啊，文和。殿下也说了，人嘛，还是要阳光一点，你这么阴沉沉的，谁家小娘子会喜欢？要不……我给你说一房媳妇？”
周瑜眼中带笑，倒是丝毫不因为贾诩的阴沉而感到诧异。
两人认识也有不短的时间了，彼此都清楚对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说起来，如果不是都在白慕晟麾下，周瑜想着，自己和贾诩应该是处不到一块儿去的吧？
“殿下可安好？”
“一切如常。”周瑜自信地露出一口白玉般整齐的牙齿，“三教九流的绿林好汉们，会让东宫那位派出去的真正有可能威胁到殿下的人，一个都到不了殿下面前。”
贾诩不再多言。
他相信，掌控了大齐江湖的周瑜既然这么说了，事情便绝对不会有差错。
想到这里，贾诩吐出一口浊气。
今夜过后，他就不用再去白慕云身边，陪着那个蠢货演戏了。
只是……
今后他又该做什么呢？
贾诩有些迷茫地看着窗外地冷月。
他，已经习惯行走在黑夜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