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城内,赵谨行一行人进城后悄悄拐进小胡同里,两个普通百姓打扮的人正坐在一扇小门门口聊天,在看到陆安拿出来的令牌后,就收起了伪装。
“王爷,我家大人让属下给您带句话,”那人放低声音继续说道,“今夜申时,他在府中书房等您。”
“本王知道了。”赵谨行懒懒的应着。
那两人打开身后的小门,是另一辆马车,没什么装饰点缀,朴素得很,但是却比赵谨行现在坐的这辆全是轻纱的马车要好得多,“这是我家大人准备的,有些简陋,但是低调,不易引起他人的注意。我二人的任务已经完成,就先退下了。”说完便行礼离去。
“陆飞,把马车牵出来,你们几个搬东西,换车。”陆安麻利的安排着事情。
整个鄢国就两位王爷,一位是当今陛下的亲弟弟安平王阮康,一出生就是个病秧子,一个活生生的药罐子,今年已经四十有余,虽说与王妃恩爱非常,但一直没有子嗣。另一位是异姓王熙王赵谨行,正值弱冠之年,文学盛名冠绝天下,长相更是清俊,令无数女子心折。一个月前,皇上突然下令召熙王进京,命其常住上京。
十方客栈。
“掌柜的,来五间上房。”
“好嘞,您还要点什么,小店应有尽有。”
“烧些热水,我家主人要沐浴,饭菜捡清淡爽口的上,都送到房间里来,明白了吗?”
“明白,客官您楼上请。”说完又冲着大堂里喊,“快来人给客人带路,把马车牵后园去,把行李抬上去。”
城外,红枫亭菊花坡。
阮长稔在附近摘了几株菊花,放在一座坟前,墓碑上刻着秦玉萧之墓。
她蹲在她的坟前,用手帕轻轻擦着墓碑,“玉萧,我来看你了。那个谢昀祯平时那么不着调的一个人,还记得你喜欢这里,喜欢菊花,喜静,你睡在这儿也还不错,风景多好啊,比在上京自由多了,以后我有空就来看你。你弟弟和母亲那儿不用担心,我会安排好一切,让他们平平安安的。”
收起手帕,她直接坐在墓碑旁,看着眼前盛开的菊花,“我今天的话有点多,你别嫌我烦啊,”双手使劲揉揉脸颊,“唉,装笑装的脸都有点僵了,我现在能不笑吗?你不说话我当你答应了。”
不再笑着的脸上只剩僵硬和令人无比心疼的悲伤,半晌才又重新开始讲话,“城南那家店铺我给你盘下来了,让你母亲开家胭脂铺子,也能挣不少钱,你弟弟年纪明年也到了,我给他找个私塾,让他去上学,等他长大了就能孝敬母亲了......可是,你看不到了......”
右手抚过墓碑上的刻字,“对不起...”
更长时间的无声,阮长稔一动不动的坐在那儿,一句话也不说。
一个侍卫使轻功飞到阮长稔面前,单膝跪下,是茶楼里的【梁上君子】。
“殿下,茶楼监听的人用的是臧耳,有长欢阁标记,但监听的人不是长欢阁的。”
“嗯,”阮长稔把手递给他,“先拉本宫起来,坐久了,腿麻。”
侍卫扶住她的手臂把她从地上拉起,“傅时,你派人查查住在十方客栈的赵小姐,今天刚到上京,再找几个人仔细查看靠近上京的官道。”
“是。”
阮长稔对着玉萧的墓,十分规矩的行了一个皇室的拜礼,便和傅时一起离开了,没有回头。
夜已深。
右相谢子临的相府后门悄无声息地迎进了两个人,由老管家领着去了书房。
右相谢子临与左相陶峥同为百官之首,只不过有些分工不同,右相一脉主管文人、文学、科举选拔、各级官员的调动等等;左相一脉主管刑法查案、对官员们的监察、银司商号等等。两派相争已久,近几年,更是变本加厉,除了不能‘站队’的将军,基本上都有归属的派系。
‘扣扣’。
“相爷,王爷到了。”老管家说完等赵谨行进了书房,就把门关上,“这位小兄弟就跟我去偏厅等会儿,喝个茶罢。”后一句是对陆安说的。
陆安点头称是,跟着老管家走了。
书房内。
年过半百的右相面相十分和善,见到赵谨行未语先笑,“一别经年,谨行都长这么大了,你母亲可还安好?”
“谨行见过谢世叔,母亲一切都好,她让我代她向您问好。”
“谨行,都是自家人,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了,皇上召你进京确有原因,但我现在不能说,我也知道你明明一个九年前说要一辈子守在践华城的人,二话不说就答应皇上,是因为什么,皇上肯定也给了你一些好处,我也不管问了。”在谢子临说的时候一直观察着赵谨行,只见他依旧无动于衷,仿佛被说破心思的人不是他一样,倒像是俩人在话家常。
谢子临:这小子,心性不错,沉得住气。
赵谨行温润的笑着,等着右相大人的下文。
“我非要你提前进京见面,当然也是有原因的。”说到这谢子临正了正神色,“我希望你能接替我的位置,成为下一个右相。”
赵谨行闻言眉心一紧,他虽然知道这次右相找他,一定会提些要求,却没想到竟是这样的要求。
“晚辈不知世叔为何要这样做,沇禛比我更擅右相一脉,天下文人我可管不了,我这人自由惯了,受不了拘束,还请世叔再想想。”
谢子临像是料定了赵谨行会回绝,哈哈一笑,“你先别急着拒绝,我再想想,你也再想想,这总可以吧。”人老了说不动孩子,只能耍耍无赖了。
无奈,赵谨行只好答应再想想。
“世叔,你今日叫我来,应该不止这一件事吧。”
“你很聪明。”
赵谨行不置可否,“是关于皇嗣继承的吗?”
谢子临叹了好的一口气,像突然老了好几岁一样,“接下来我说的话,不要让除你我之外的第三个人知道,等时机到了,自然是要昭告天下的,你能守住这给秘密吗?”
“您说,我听,谨行会把您说的烂在心里。”
明月高悬,熠熠生辉,就是不知道是明月照亮了黑夜的孤寂,还是黑夜守护着明月的清辉。
蝉声阵阵的夏夜,嘈杂的让人无法静下心来,可书房里静的吓人,连呼吸的声音都很微弱。
赵谨行听完谢子临的一番话,便不再出声,坐在一旁,扶额凝思。
“这件事,陛下是知道的吧。”
“知道,当年这件事是我和陛下一起做的。”谢子临闭上眼,表情像是在回想以前。
“您与陛下的做法晚辈无法赞同,但在那种情况下,也没有第二条可以走了。”赵谨行起身准备离开,“今晚只是您与晚辈多年未见,叙个旧。时候不早了,谨行告辞。”
谢子临默然的看着赵谨行离开,“这天下,就要交到这群小娃娃手上了,老一辈的人,时候不多喽......”
在时间截止之前,我们老一辈的人定会竭尽全力,将未来这条荆棘之路用铲子铲的好走一点,让孩子们也走得顺畅一点。
赵谨行这边已经回到了客栈,站在窗前,俯瞰着上京。
天,要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