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宅院角落的小屋,昏暗的烛光如狂风中摇摆不定的火苗般在漆黑中顽强的闪耀着,散发光芒。
小屋内,萨贺芬双眼通红,在巨大的仪器和形状各异的玻璃瓶前来回移动着,布满眼白的密集血丝如树根一般朝她那倒映昏暗烛光的瞳孔蔓延去。
咚咚~
就在血丝要触及萨贺芬漆黑的瞳孔时,清脆的敲门声从屋外传来,血丝瞬间缓缓退入眼底。
“萨贺芬,是我,我可以进来吗?”,希尔拉的声音在门外传来,萨贺芬却只是专注的在仪器面前忙碌着,对此置若罔闻。
咚咚~
“萨贺芬,你不回答,我就当你答应咯,我进来了。”,希尔拉说着,推开了门走了进来。
希尔拉捧着一壶水和几片切好了、涂上了蜂蜜的黑面包放下,对萨贺芬说道:“萨贺芬休息一下,吃些东西吧。”
“嗯。”,萨贺芬不置可否的轻喃一声,可依旧在天平前和烧饼间忙碌着。
“那我放这里了,你记得吃啊。”,希尔拉看着萨贺芬一会,暗叹了口气,说着就要转身离去。
“对不起.....”
“嗯?”,萨贺芬的声音响起,希尔拉有些惊异的转过身去,却只看到全神贯注的她在药材和药方前修改着,好似刚才她没有说话一样。
但即使是稍纵即逝,仿佛幻觉一样的话语,希尔拉还是听得清清楚楚,她走到萨贺芬身边,轻轻抚摸着她的头,柔声道:”不,不是你的错,你不需要说对不起,没有人能预料未来,没有人想发生这种事。”
滴答,滴答~
不知是因为长时间的专注而导致用眼过度,萨贺芬感觉眼睛有些酸涩,泪水溢在了眼眶中,而随着希尔拉的轻轻抚摸,她更是鼻子一酸,泪水溢出了眼眶,滴落在木桌上。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不是你的错,我不该责怪你的,只是我太难受,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对不起,对不起........”,萨贺芬缩在了希尔拉怀中,开始抽泣起来,她太过伤心以至于话都说不完整,话语都是只言片语毫无逻辑的。
“我本可以救她的,都是我的错,我没能救得了她,我不该.......”
“没事的,萨贺芬,没事的。”,希尔拉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萨贺芬,因为她也看不到这场灾难的尽头,她也看不到希望所在,她只能不停的抚摸着萨贺芬来进行安慰。
“会好起来的,我可怜的萨贺芬。”
“哇~”
随着希尔拉话音落下,缩在希尔拉怀中的萨贺芬彻底崩溃大哭起来,无力的跪瘫在了地上......
宅院二楼,达莱斯卡迪与赫兰菲兹站在窗边,遥望着角落的小屋。
“这是不是,太过残忍了?”,达莱斯卡迪朝赫兰菲兹问道。
“你觉得呢?”,赫兰菲兹朝达莱斯卡迪反问道。
接着不等达莱斯卡迪开口,赫兰菲兹继续说道:“且不说你已经见过了那扇门,见过了万物理论,你虽是凡躯,可你的思想,你的思维就不该再是凡人的角度,那么你为什么会觉得残忍?”
达莱斯卡迪看着小屋,忧虑不安的说:“对于我们来说是如此,可对于萨贺芬而言......”
赫兰菲兹见此,知道达莱斯卡迪凡心未泯,摇了摇头开口道:“我见过,世间至善,也见过世间最恶,可我并不认为那就是真正的至善和最恶。”
在达莱斯卡迪不解的目光下,赫兰菲兹解释道:“因为评判那些至善和最恶的是人,是他们站在有利于他们的角度进行评判的,所以对于他们来说是至善和最恶,但对于其它而言,却未必如此。”
“兔子吃草,狼吃兔子。对于兔子来说,狼是恶,可对于狼来说,那是本能,是正常得不得再正常的事情,狼不吃兔子就会死,就像兔子不吃草,兔子也会死一样。那么,如果草也有意识,那它又会不会说兔子是恶呢?”
“而且,如果狼不吃兔子,在没有天敌的情况下,以兔子的生长繁衍的速度,它们可以很快就毁灭一片草原,它们会把草根都啃食殆尽,那么最后迎接兔子的一样是死亡,只不过那是饿死。所以,你所认为的残忍只是站在你的角度......”
“可......”,达莱斯卡迪刚想反驳,赫兰菲兹说了一句令她哑口无言的话。
“当然,我也不否认这样很残忍。”,赫兰菲兹此言一出,让达莱斯卡迪准备好的,滔滔不绝的反驳瞬间噎在嘴里。
这就好像一个人在深山天天刻苦修行,十年磨一剑,要去杀死杀父仇人,为父报仇,可当自己一出山,却发现仇人早死了十多年一般,心中无力和迷茫不言而喻。
达莱斯卡迪此刻就陷入了这迷茫中,赫兰菲兹却也不说什么,笑了笑,看着窗外呢喃道:“成长总是要有代价的,萨贺芬......”......
清晨,双眼通红的萨贺芬和希尔拉坐在一张没有靠背的长凳上,二人背靠背坐着,看着眼前又一人失去了生命。
这人还是如昨天的奥莉安和男人一样,喝下药水后瞬间有了好转,可那就像是透支生命力的回光返照一般,仅仅片刻好转,最后因为生命力的透支,使得病情更加恶化了。明明还能再苟延残喘一段时间,可却终究没熬过清晨。
不过,这对那人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毕竟即使还能苟延残喘的活着,可那样太痛苦,太没有尊严,也太绝望了。
“为什么,为什么?哪里错了,到底哪里错了?我明明......”,萨贺芬捂着头,瞪大了布满血丝的眼睛,很是不解和痛苦。
昨晚她冷静下来后,与希尔拉忙活了一晚上,每一个步骤都是小心谨慎的,对药物,对药量克制精确到了极点,提取出一瓶比一瓶更清澈的药水,随后又找了几个重症患者给他们服下,然后就一直守在他们身边查看他们的情况。
可无一例外的,重患身上的疫病好像都在服下药水之后马上有了好转,可随后又瞬间爆发,并且情况更严重,毫无预兆,即使萨贺芬二人及时反应过来,进行了各种方法的急救,都无法挽留住他们的性命。
“萨贺芬小姐?”,萨贺芬还在思考哪里出问题时,赫兰菲兹走到了她身边,“你好像输了。”
“输?”,希尔拉一脸迷茫的在赫兰菲兹与萨贺芬身上扫过,不解的问道:”输什么?“
“不,我没有!”,萨贺芬站起来对赫兰菲兹说道:“再给我点时间。我需要时间!”
萨贺芬仿佛魔怔了一眼,双眼失神的开口,赫兰菲兹却只是摇头笑了笑说道:“萨贺芬小姐,时间是很宝贵的,而且,不是我能给你的,我不是时间之神。”
“不,再给我一点点时间就好。”,萨贺芬的语气不再强硬而是近乎哀求,“再宽限我几天就好......”
赫兰菲兹闻言,没有直接拒绝萨贺芬,而是微微垂下眼帘,思考了一下问道:“多久?”
“一天。”,萨贺芬斩钉截铁道:“再给我一天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