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生老病死，落叶归根
开棺验尸？
这话一出，全场死一般的寂静。
尹父脸上更是黑的跟铁一样难堪，两个眼睛愤怒的看着张大师。
那气氛寂静，尴尬，针落可闻。
尹父尽量压住了声音，但是满座宾客都能听出愤怒。
“张大师，您的好意我心领了。”
“但是尹家的事还轮不到一个外人来插手。”
“您瞧不起我，我连先生都请不起了？”
所有人都看着张大师，如果张大师敢再多说一句话。
那可就不要怪人不客气了。
张大师一听，嘴角忍住笑，看清了局势，心里也明白。
这尸体根本没有回来，棺材里面也是空的。
这尹老板怒了。
那就证明了他的猜想，为了不给他钱，竟然把自己的哥哥弟弟弃尸野外，真是没良心的东西。
但是现在这么多人，也不好戳穿他，等着今晚，找人把消息散布出去。
说他是个没良心的狗东西，看他怎么在北平混下去。
“不敢，尹老板节哀！”
张大师假装难过和遗憾的坐下，不再说话。
但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你他妈的还想开棺材验尸，你算老几？
贝勒爷要不是有人拦着，都要下去揍他丫的了。
什么玩意嘛？
“贝勒爷，今儿不能置气，咋们要是动了气，尹老板这边面子可就挂不住了。”
贝勒爷点点头：“今儿我不动气，我明儿找他算账。”
新月饭店的人都是达官贵人和一些有头有脸的人。
让人等到了午夜十二点都见不着赶尸匠。
尹老板的心里也知道，赶尸匠来不了了。
“诸位，大家先请回，我尹谋人记住今日诸位的情分了。”
现场的人心一冷，如同今晚的月色一样。
……
尹新月独自一人从阁楼的窗户望去，今晚的北平格外的安静。
静寂无声。
甚至是狗都没有一只叫了。
看来真的要把空棺材埋进土里了，她的叔叔们终究是回不到家乡。
夜风吹过。
窗帘咯吱作响。
小月去把窗户关上，怕尹新月着凉，要拉窗帘的时候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声音。
叮铃铃……
叮铃铃……
“大小姐，怎么有一股奇怪的铃铛声音啊？”
尹新月没心思管其他事：“喔！”
小月也没多想，把窗户先关上，今晚怎么突然起风了。
可是他又看见，无人的街道上亮起了一盏晕黄的灯光。
“大小姐，你看，那是什么？”
……
大厅内。
牛爷，贝勒爷出来主持公道，也没有明着说张大师的不对。
今天还吊唁呢，暂时不和他计较。
“尹老板，咋们也算是多年的交情，今日你的哥哥弟弟都在天上看着你，你怎么能让我们走呢？”
牛爷这话的意思也很明白了。
今天若是让客人都走了，那就明着说，这棺材里面没有尸体。
尹老板想要埋葬空棺材寄托哀思可都不行了。
因为旁人会说闲话啊。
吊唁当天，没人哭，全把客人赶走了，这算什么事啊？
尹老板这才醒悟过来：“诸位，对不住！是尹谋人悲伤过度，都把礼节搞忘了。管家，去把新月，还有亲戚们都叫过来……”
管家默然去叫人。
牛爷看着张大师一肚子的坏水警告道：“张大师，人在做天在看。尹老板的孝心我们街坊邻居都看着的，我想你也能看到吧！”
张大师自然明白，这牛爷是说，要是看不到，要收拾他。
张大师起身笑着道：“尹老板孝顺，人尽皆知，人尽皆知啊！”
“知道就好！”
贝勒爷的脾气可不是这么温和的，也没有牛爷这么老练：“什么东西？”
张大师不乐意了：“贝勒爷，您是满清贵族，你可知道，当年老佛爷请我的祖师爷喝过茶呢？”
贝勒爷听着话更生气了，拿死去的人来压他：“你……”
这时候。
尹新月从阁楼下来，脸上不时悲伤，而是喜悦。
尹老板见了道：“正好，女儿，你来了。我叫管家叫你呢！”
但是尹老板脸上的表情可就全然不一样了，难过，痛苦，酸楚……
五味具杂。
这种事情摊上谁，誰都难过啊。
死了人吊唁本就伤心，可是吊唁的只是空棺材。
痛上加痛啊！
尹新月急促的拉着尹父的手道：“父亲，回来了！”
回来了？
尹老板听的一愣一愣的：“什么回来了？”
这时候。
客厅的人因为你刚才的事，全都站着呢。
听到了尹新月这样说话，更是皱起了眉头，侧着耳朵听。
这又是闹得哪一出啊？
期间还有个叫裘德考的外国人疑惑的看着众人不解的问：“不明白，看不明白啊！”
尹新月加大了音量说道。
“赶尸匠，回来了！”
这一声。
赶尸匠，回来了，所有人都听的真真切切的。
原本有些来喧闹的客厅变得安静了下来，仿佛时间静止了一样。
所有人都呆呆的站着，任凭尹新月的声音在客厅中回荡。
无声胜有声！
尹老板似乎没听够，再次问道：“什么回来了？”
尹新月用手比作喇叭，大声的道。
“赶尸匠！”
“是赶尸匠回来了。现在已经到前门楼子底下了。”
“我在窗户上亲眼见着了？”
震惊！
满座的人都起身，那种说不出来震惊一眼能看出来。
“赶尸匠回来了？”
牛爷吓得一哆嗦，有些不相信这是真的。
现成的宾客都不知道该哭还是笑了。
尹老板哭了，第三次问道：“赶尸匠真的回来啦？”
尹新月也哭了。
这么多年，思念了这么多年的叔叔们，终于回来了。
日思夜想。
多少次，她都能在夜里看着老父亲一个人抽烟，在客厅里渡步。
黑发人一夜间就成了白发人。
那是何等的思念啊！
还有这么多人嚼舌根，一直说他有了钱就忘了自己死去的兄弟，连尸体都不给找回来。
他尽力了，尽力了啊！
这些年，家底都要掏空了，一直就为了把兄弟们的尸首找回来啊。
今天，终于回来了！
怎么能不高兴，怎么能不哭呢？
牛爷哭了。
就连贝勒爷也眼眶湿润的想要流泪。
尹老板抱住了自己的女儿，哭的像是一个孩子。
尹新月反而成了大人。
“女儿啊！”
“你的叔叔们终于回来了！！”
“回来了啊！！”
尹新月小声的哭，轻轻地拍打自己父亲的后背。
看着父亲后脑勺上面的白发是那样的刺眼。
“这么多年了，可算是盼回来了！”
尹父接着哭，一边哭，又一遍一遍的说回来了。
牛爷擦了擦眼泪，高喝一声。
“孝子披麻戴孝！”
……
张大师忽然感到心脏不适，猛地朝着外面跑了出去。
他不相信，不相信真的有赶尸匠可以从湘西回来。
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够回来，况且是十一具尸体。
这绝对不可能。
行里的赶尸匠，哪一个他不知道，哪一个都要叫他一声张大师。
竟然有人从湘西回来了，这绝对是假的，假的。
他远远的朝着看去。
……
城门楼子下。
一盏晕黄的灯光下摇摇曳曳，一半明一半阴。
叮铃铃的引魂铃声音让人为之一振。
那功力深厚的吆喝声让人驻足观望。
“阴人上路，阳人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