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运老人死了。
死在喧嚣地烟花声里。
沈瑶跟摩耶检查了药童端来的药,发现那些只是普通的草药。
不出一刻,官府便也来了人,幸得端那药过来小童为沈瑶与摩耶证明方才脱身。
后来小童告知他们,其实老人的身体一直不好,一直在喝药续命。他早已算到今日大限将至,只是苦熬着希望能见沈瑶一眼。如今见到了,心中也再无挂碍了。
沈瑶回去之后辗转难眠。
心中全是天运老人临时之前的那些话。
六十年前的剥皮案。
懂得换脸术的男人。
还有……所谓的“凤凰。”
所有事情结合在一起,闹得她越来越迷糊。仿佛身陷迷雾,找不到出口一样。
仔细想来,她之前见到的那个白发男人,最多也就二十余岁,又怎可能是六十年前的那个人?但按照天运老人所说的,暂不管那男人与六十年前的剥皮凶手有何联系,如今再次出现剥皮凶案,恐怕结果都是一样的吗,因为要修复一张坏掉的脸,那就跟呼延傀绝脱不了关系。
想到此处她心中更乱,无意留恋卧榻,干脆推被下床径直走到铜镜前,屋内漆黑一片,只借着一点月光,沈瑶见镜中那张陌生的脸,忽然间杂念四起,只想亲手将这原本就不属于自己的脸给撕下来。
不能等了,她也等不及了,她今晚就要知道,她这张脸究竟能恢复到什么程度。
她用了重药,将段酒之前给她的药水一股脑地全涂到了脸上,之后又是涂又是抹的折腾了好一阵,忽然间,她发现自己的手上似乎有些颜色。
她忽然愣住了……
月光下,这张脸似乎再也没有之前那样令她厌恶了。
她大喜,继续又搓了一阵,然后……
天不亮,段酒被敲门声惊醒。那敲门声好似催债,搅的他心神不宁。他推开门一看是沈瑶,还没来得及揉一揉惺忪睡眼,就被拉到铜镜前。
沈瑶开心的像只鸟,浑身散发快乐,冲进门便叽叽喳喳的喊不停,“段神医你看,我变漂亮了。我变漂亮了。”
段酒被她闹的稍微清醒了些,用手捏住她的下巴,左转转,右转转,仔细地盯着她的脸看了一阵,然后也学着她扭了几下身子,尖着嗓子喊:“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变漂亮了。”
沈瑶吐了吐舌头,只觉得心里像开了朵花儿一样,别说睡觉了,她都恨不得跳上房顶把所有人都吵醒。
段酒困的双眼都在打架,不以为意地让她进屋坐下,“真是个祖宗,我都说了我是神医。少见多怪,再丑的女人到了我这儿,我也有法让她便漂亮。”
沈瑶乖乖坐好。“是是是,神医果然高明,晚辈佩服。”
段酒也跟着坐下,帮她检查了一下,发现完全没问题便道:“小姑娘就是好,皮肤恢复的比我预想的还要快。现在的你啊。肌肤白嫩,胜雪似花,再加上你五官不错,与这脸皮融合的天衣无缝,还真就成了个活脱脱的美人胚子。”
说完他把手持的铜镜往沈瑶面前一放,沈瑶那张原本被暗红色胎记毁掉的脸。如今润透美白,标准的鹅蛋脸上胎记全无,人也跟着容颜焕发,简直与之前判若两人。
这脸虽然不是她的,但真的变漂亮了,比以前还漂亮。
段酒摇了摇头“怎么样?现在你还想换回自己原先那张脸吗?”
沈瑶忽然一怔,低下头咬着下嘴唇想了想,“这不是明摆着吗?如果可以,谁又想顶着别人的脸活在这个世界上呢?如果可以,我当然还想换回自己的脸。”她看着他,忽然问道:“段神医,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
段酒愣了愣,这问题倒是把他给问着了,他也思索了好一会儿才打破安静道:“这种事摊在谁身上,都不会有一个好的选择,一张漂亮的脸蛋对女孩子有多重要?我这个老头子就不掺和了。不过既然已经发生了,我觉得还是三思而行吧,既换之则安之,总好过盯着原先那张丑脸过一辈子强,你说是吧。”
沈瑶虽然还觉得心底有什么难以平复,却也无话可说,只好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见天色晚了,便道了晚安离去了。
天方大亮,沈瑶坐在门口,因为一夜未睡好便靠着门板睡着了。
赫连翼来的时候竟没有认出沈瑶,直接从她身边走了过去,直到药童叫醒了沈瑶他才看到赫连翼的背影。
她立刻跑过去伸手拉他。
他一回头便是看呆了,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她是沈瑶。
一阵风吹过,两个人如同初见一般。
沈瑶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改变主意了,我要进宫,无论以何种方式。”
赫连翼虽然面无表情,但是一双眼睛早已出卖自己,他看着她的眼神里有笑,而那种笑比任何一种春风都荡漾。“怎么。你想通了。”
沈瑶点了点头。
赫连翼也不含糊,“好。我现在变下令然你恢呼延家复宗室女的身份。”说完他手腕用力将她拉起便走。
沈瑶一把拽住他,“等等,你难道不想破剥皮案了?”他提醒他,“我从天运老人那里得到一条重要线索,这个凶手需要九十九个皮肤白嫩的脸皮,无论男女。”
赫连翼点了点头。“昨日的事,摩耶跟我说了,我已派兵暗中留意了,这点你无需担心。”他简直是拖着她往前走。
沈瑶另外一只手只好扒住门板,道:“你未免也太心急了,就不能先破了案子在去吗?对了,我有一计,也许可以帮你立即抓到那剥脸的凶手。”
赫连翼把“不情不愿”地停下脚步这个动作演绎的淋漓尽致,他也无奈,但也只好洗耳恭听道:“何计啊?”
沈瑶机灵的朝他使了个眼色,忽而拉起他往市集方向走去,赫连翼不明所以。问道:“你这是要作何?”
她故弄玄虚,见市集中央有个高台,便直走上去。赫连翼依然不明她要作何,一头雾水的看着她,想看看她到底干嘛。
这时沈瑶也不管其他,忽然高声喊道:“小女子年约十八,芳华正茂,面容姣好,可惜至今还未婚嫁,众位公子哥儿且看小女子一眼,若是有意婚娶,还请到段家医馆记下姓名,小女子定当择日约见,一择良婿。”说着沈瑶又重复喊了几遍,直把那市集上的男男女女全嚷了过来。
赫连翼看着她,险些背过气去,他忽然有种冲上去掐死她的冲动。她在干嘛?当众求亲?不对,她刚才说要追查剥皮案的凶手。难道说……她想引起凶手的注意,将火头全部引到她自己身上?
他又急又气,心道:愚蠢……
待她从高台下来,他静静盯着面前女子,极力克制着心中的怒气,只平静地说了五个字。“真不知死活。”
“赫连翼。”沈瑶忽然伸出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她扎着天真无辜的眼睛,嬉皮笑脸的说:“最近一阵子我可就靠你了,你得保护我,我们一起等那个剥皮的凶手出现。”
赫连翼都快气炸了,一把甩开沈瑶的手。“你那么有本事,还用得着求我?”
“我怎么有本事了?”沈瑶眨着眼睛不明所以,“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快点抓到凶手。”
面对如此无辜的大眼睛,赫连翼还是冰冷冷的问道:“你何时有这般好心了?你对我的变化未免也太快了,莫非你对我有何企图?”
沈瑶继续眨着她那天真的眼睛道:“我能有何企图,我就事想跟你联手而已。”
赫连翼打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哼。”
沈瑶耐着性子解释道:“赫连翼,我昨天想了一夜,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呼延傀拿着我的脸去做坏事。没错,我确实不想嫁给你,但是我也想通了,帮你就等于帮我自己,只有这样才能将呼延傀揪出来,就算还不回我的脸,我也想好好教训她一顿,与我来说,这件事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所以你必须得帮我。”
不想嫁他还用他,摆明了利用他。他就知道。这女人又怎会心甘情愿跟他一起,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偏偏他就是那抵不过美人计的狗熊,对他说不出半个不字。“那你的大汉呢,你们沈家呢?你就甘心做我的一枚棋子了?”他一面翻着白眼一面问;
“我不是你的棋子而是你盟友。”沈瑶是打定主意将“美人计”用到底了,“我帮你是为了让你帮我,我原本就是为了两国和平而来,如果呼延傀跟赫连淮两个人真的打破了这个局面,那我任务也就失败了,我不能堵上天下的百姓你说对吗?”
赫连翼深吸一口气,刚想说什么,忽然发现人群中正有一双眼睛,正在死死的盯着沈瑶。该死,这凶手动作未免也太快了,只才一刻便已盯上他了?
他悄无声息的将沈瑶拉倒自己身后,又往刚才的地方看去,人群一过,那地方空空如也在不见刚才那人。赫连翼提高警惕,便将沈瑶拉回了医馆内院。
他将沈瑶带进房间,对她道:“既然你要做我赫连翼的女人,首先得学会一件事。”
她红了脸,怎么被他一说,这事就变得暧昧起来了呢?谁要做他的女人,她只是暂时性的牺牲,绝不会永远妥协。“何事?”
“待着。”赫连翼随便想了个借口道:“明天之前你得给我秀个荷包出来。”
沈瑶眉头一皱,暗叹自己自小学习药理常识,习文弄墨,可女红刺绣却没人教过她啊。“为何非要我绣,你又不缺荷包?”
赫连翼绕着屋子四处走了走,眼角余光随处乱撇,顺手带上了窗户,“定情信物懂不懂?总之你要是绣不好,这事我可不答应。你的人我随时可以娶到,但帮不帮你可是我说了算。”
“你……”他为何总是难为她。
“绣吧。”他说完之后转身便走,临走时还带上了房门,将她关在了屋子里,“记住。好好绣,绣不好别出屋子。”说完他转身他便去了段酒那里,下令让段酒暂停医馆的生意,随后又令人暗中将段酒的医馆前后围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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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话:谢谢送的小花花,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