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虫声声。
今晚鸠闯与鸠尹都没有回府,加之良宵住的地方也算偏僻,躲了一时清静,无人拜访。
府上有个小管家想为良宵安排一些活动,但是都被良宵修炼为由拒绝了。
鸠府别院,唯有月光。
良宵将屋内烛火都熄灭了,盘腿坐在床上入定,肉体休息,元神钻入自己的旷奥中复**致死决。
所用的,就是那把阿兀留在他旷奥中的斧头。
其实这柄斧头的由来他尚有疑问,到底是阿兀留在自己内心的一丝具象呢,还是阿兀的兽珠凝化而成,他只觉得大小挺端正,重量也顺手,虽然不如那鸠家的银斧帅气,但是质感上更胜一筹。
斧这种东西,真的是贵缘不贵巧的兵器。
总说枪是百兵之王,说剑是百兵之君,说是这么说...但是真要打起来,若将斧能使出针线活般的细腻,那真是进可攻退可守,被剑刺一下尚可动,被斧挨一下,真是皮开肉绽,骨脉尽碎了。
如今良宵已经入二涧,他觉得自己可以尝试修炼那致死决的最终式“开天”。
虽然书上说要三涧才能运行,良宵少一涧,可他自信有涧力的分割之法,这是一种将体内的涧力抽丝剥茧一般分开,再自由导入四肢的能力。
如果说涧力是一团紫砂泥,那么良宵现在所做的就是在这泥上雕刻。
这种修炼虽然对于涧力的增长没有太大效果,但是对于涧力的操控是很有益处的。武者的涧力本来分散在身体各处,武技就是学**将涧力良好地汇聚在关键部分,以便瞬间爆发出越级的杀伤力!而涧力控制得越细腻,这种力量掌握得更好。
这很有用嘛?当然很有用!
其实涧与涧之间的鸿沟是巨大的,一个涧位是一倍涧力,也就是说如今二涧下位的良宵,涧力足足是初入一涧的三倍。
但是此时的良宵若能将涧力汇聚于拳头一点,那击打出去的瞬间破坏力可远远不止寻常二涧下位的武者可比拟的。
这也是良宵上世多年修炼所悟出来的绝学,这是只有岁月沉淀才能掌握的技能...
良宵越练越觉得好笑,其实这样算来,黄老大的涧力可能有自己的三十倍有余,而这么庞大的差距,白天在演武场与自己打得有来有回,除了黄老大没下真手外,还有就是致死决的修炼程度了。
此外呢?还有没有理由?
是的,良宵已经明白了白日黄老大这番突然的切磋意欲何为。
窗外一丝骚动,门栓莫名松动,几下,门被打开。
一股寒风吹进房间,门合上。
一个巨大的兽人身形挤在房间里,他左右看看,床上的良宵已经闭目养神,看起来是入睡了,他倒也没对良宵下手,而是坐在桌边。
“醒了?”黑色身影说。
“醒了。”良宵答。
“你知道我要来?”
“是的。”
良宵早已苏醒,这假寐的功夫乃是良宵拿手好戏,自认为装得还不错,哪知道被眼前这黑影一下就给识破了。
“黄老大,那胭脂豕入魔的事,是你做的对吧。”
黑暗中,那黑影转过身来,朦胧中,竟然是一双凶猛虎瞳。
“为什么这么说?”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良宵问。
“你不是很会猜么,猜猜看。”
黄老大揉揉自己的肩头,伸了个懒腰。
“若我没有猜错,那炼化入胭脂豕身子的兽珠,便是司空怅从阿肆脑中挑出来的那颗。”
“继续说。”
良宵睁眼,在黑暗中炯炯有神。
“夏云开曾对我有交代,他说可以辅佐我当上阙城猎人公会长尊一席,但是首先需要我做一件事,就是暗杀你,可他并没有过多交代,因为他清楚,我也清楚,以我的实力暗杀你,简直如飞蛾扑火以卵击石,毫无意义。”
“嗯,所以你知道暗杀必不成,所以背叛他将这些事告诉我?”
黄老大笑笑。
“不是,其实他并没有指望我成功,而是想测一测我的机敏,如果我只为长尊位冲昏头脑,忽略了观察,那么我暗杀你的那一刻我也就失败了,你正好可以以防身为由随意处死我,也为他除去了麻烦,因为莽撞的人并非是夏云开所需要的。这次测试并非在于暗杀,而是在于我几天能发现你的身份。”
“我的什么身份?”
黄老大再一次笑了。
“你,黄老大,乃是夏家安插在鸠家的暗士,你是夏家之人!”
良宵说罢,黑暗的房间里突然陷入极致的宁静。
此时这厢房院外好似有几个家奴走过。
哒哒哒哒,鞋声由小变大,再由大变小。
终于,黄老大打破了这片宁静。
“良宵,好,我越来越喜欢你啦!”
尽管心中早有认知,当黄老大真正承认的时候,良宵心头还是一紧,他回想起白日黄老大的大大咧咧,还有对于夏家的痛恨,鸠家的忠心,这些种种全都是演出来的,心里不免升起一丝寒意。
“你还知道什么,都一股脑地说了吧。”
“白日,你在会场与夏云开发生矛盾,用带夏字的剑刃指控夏云开,是一石三鸟之技。其一,表明自己立场,让鸠闯和在场所有人包括我都更相信你与夏家水火不容;其二,甩出证据不足的言论,让司空怅大庭广众之下为夏家理性辩护,显得夏家是遭人陷害免遭疑心;其三,故意生气离场,好挟持我来这鸠家,让我继续看你唱的大戏。”
“哦?这鸠府还有什么戏呢?”
“你将兽珠炼化入胭脂豕的身体,使异兽入魔的大戏!你平日装出最喜胭脂豕,这样每次与胭脂豕凑近亲热也不会引起怀疑,除了鸠夫人,白日你与胭脂豕亲密最多,才有时间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兽珠炼化进它的体内。黄老大,你的身份太多了,鸠家武者,公会长尊,夏家暗士,但你还有一个身份,是一般人根本没办法看出来的。”
“什么身份。”
黄老大在黑暗中端起桌上的酒壶小饮,轻描淡写道。
“你,黄老大!也是一名薰官!你身居高位,不可能没有办法医治狐臭,再不济也可以用香料掩盖,但你并没有这样做,而是假装大大咧咧不在乎体味,实则是用身上的臭味掩盖自己身为薰官常年接触药材所染的熏香,毕竟一介武夫,身上总是有药物的香味,实在难以解释。”
“只一个白日,就已经猜到如此地步了么?好,我黄老大喜欢和聪明人相处,而你,良宵,是这阙城中难得的聪明人!”
“那我猜对了?”
“八九不离十吧,还有很多事你一个外来人不懂,但是也不着急。”
黄老大起身。
“今天,你就算通过了夏云开的考验了,但是我的考验你还没有通过,过几日就是阙城的猎人选新节,今年阙城只有五个新位置,你可知道。”
“这与考验有何干系?”
“当然有关系,我黄老大的考验,就是要你良宵在今年的选新节某得一席猎人位,真正成为咱们阙城的注册猎人。毕竟也只有你成为真正的猎人,你才能有机会晋升长尊位,才有机会出人头地不是吗?”
出人头地,良宵默念了这四个字,这词语多么可笑!
想那一世,良宵疯魔人间,麾下何止千万。而这一世,在阙城获得一个公会的长尊位子都算出人头地了。
要**惯,要**惯..
“我为什么要通过你的考验?”
“你不想学我那神伯都了?况且,你与我将来要一起谋事,你又知道这么多,我黄老大只想和聪明人某事。”
呵,对方还真想收自己为徒,将神伯都传于自己?这是良宵一时间无法分辨真伪的。
当然了,这黄老大还有一层关键意思,自己知道的太多了,若自己不从,就要被灭口。
但是良宵还想试探,他还有事情没有确定。
“你随意杀我,恐怕夏云开不会答应吧。”
“夏云开,呵,我黄老大并不需要听什么夏云开夏云关的话。废话别太多了孩子,你今晚在我眼里是个聪明人,但也只是今晚而已。”
黄老大好像也听出来良宵问这句话的目的了,他不想再多说。
一个瞬步,黄老大冲到良宵面前,然后又稳稳停下。
这一切,都在刹那之间。
就如白天黄老大那一掌停在良宵脸前,快到来不及闭眼,那股掌风将良宵的眼球吹得生疼。
而黄老大的这下瞬步,身体带出的风比那掌风凶猛太多!竟然猛烈到将打坐的良宵吹倒了...
等良宵狼狈地撑着身体爬起来,才发现房内已经空空。
唯有夜虫声声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