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宵怎么也想不到,这大汉竟有如此功力,单手便能将司空怅御出的灿辰囚下。
但即便是子母剑在手,这名大汉却没有丝毫杀气。
他把巨剑往房顶一插,一手拍在良宵肩头,另一只手反手一抖,将灿辰利索地丢还给司空怅。
那白剑缓缓地飘到司空怅面前,垂头丧气悬在一旁,像一只有生命的小狗在嘤嘤委屈。
“英雄出少年,夏鸠两家都有爱才之心,本应该一起为小英雄接风洗尘,但既然司空老先生不喜,我们鸠家也不再多言。”
一通官话说完,他低头,在良宵耳边轻语。
“护好此鹰...”
良宵只觉得一个冰凉的小玩意从后脖颈溜进了自己的麻衣里,随后也不知道去哪了。
那四名黑蓑人聚在一起,连个礼也没有,就这么堂而皇之地隐没在夜空里。
房顶上一众铆足了气的夏家人准备追击,看向司空怅,期待着他发号施令。
只见司空怅缓缓将五柄宝剑收回剑鞘,摇摇头,示意不用麻烦了。
司空怅来到良宵面前,心事浓重,这还是良宵第一次看到司空怅没有堆积出假笑示人。
“小英雄,刚刚可曾伤到?”
“没有,他没有对我做什么。”
“那就好,方才,他弯腰...”
良宵知道司空怅可能看出来那名黑衣人低头耳语了,但本能让他觉得还是不能相信这满嘴谎话的司空怅,必须要帮着打掩护。
“没有没有,他只是问了我的名字,那人刚刚在后面推了我一把,有些用力,现在才觉得肩头酸痛,我想回房休息了。”
良宵不等司空怅回答,便用身体不适为借口告辞回房。
...
房内,良宵封好了门窗,坐在椅子上回忆着那四个字。
“护好..此鹰..?”
忽然他感觉到胸口一阵瘙痒,他脱下麻衣,竟从心口飞出来一只毛羽未齐的小雏鹰,这雏鹰粉红的脑袋溜圆的双眼,在桌上站着,歪头,好奇地打量着良宵。
还不等良宵反应,此雏鹰的身体竟虚幻了许多,随之幻化成一阵烟雾,烟雾聚聚散散,最终聚成了一只鹰头。
良宵哪里见过这个阵仗,惊得连嘴巴都合不上了。
“喂喂喂?可以了是吧,小兄弟,你能看到我对吧?”
烟雾幻化成的鹰头,竟然张口说话了!
“小英雄这神情,是没见过这具化传音之术啊!”
“没啥大事~这具化传音术啊,是薰官们低级的小把戏,小兄弟可能之前没见过,以后在这阙城里生活久了,倒也不算稀奇啦!”
“敢问...您是?”
“喔喔喔!看我这记性!我是这阙城鸠家家主鸠闯,你可以叫我老闯!你就是尹儿嘴里的夏家新客吧,蛮帅..蛮帅!”
良宵的大脑飞速运行着,他想起了阿兀阿肆,那两个异兽猎人就是面前这个鸠闯的子嗣...又想起了司空怅途中对他说的鸠家往事,那些个受伤异兽喧宾夺主,将原本鸠家占为己有等等等等..
“我知道!夏家一定说了我鸠闯的许多坏话,但是我相信,小兄弟你一定能明辨是非的!”
“你今晚所见的四名黑衣人乃是我鸠家家仆,本想带小兄弟来府上一叙,但是司空怅横加阻拦,也没必要大动干戈。我鸠闯只想知道一件事,小兄弟的致死决,是从何处学来的?”
提到了致死决,这让良宵警惕了起来。
良宵心想,真也好假也好,现在还不熟悉这鸠闯的底细,而那阿兀应该是鸠家的后人,自己杀了他,又吞了他的兽珠,这种事被对方知道了肯定没有利处。
况且自己的确也不知道如何学会这致死决的,这部分实情,不如实话实说。
“老前辈见笑,这致死决必然不是偷学鸠家的,至于如何学会,我也是一头雾水。”
“啊哈哈哈!不急,不急!那这样吧,小兄弟我们日后再续,今日老夫我先送你一份见面礼,权当诚心!”
不等良宵回话,这烟雾化成的头颅四散而开,鹰头消失,散开的烟雾包裹住良宵,然后慢慢地渗透到良宵的身体里。
不多时,良宵的身体又开始向外激荡出赤红。
...
寂山寺巅,一个老僧正在房内闭眼安神,面壁打坐,一个约五六岁的光头小僧从门口蹑手蹑脚地偷进来,打算扑到老僧背上吓他一跳。
结果那老僧眼也没睁开,一把扯住小僧的衣领,摔在了怀里。
“哎呀!师祖,你天天打坐这么久,简直是虚度光阴啊!”
“何为虚度呢?”
“你一坐就是一整天,把这大好的天色,秀丽的风景都给辜负了!此乃虚度!”
“那我问你,你进来之时,梁顶上落了几只鸟,都是些什么鸟?”
“这...”
“再问你,你进来之时,屋外吹得是什么方位的风,门口路过了哪位师兄?”
“这..我刚刚只注意不要发声,不知道外面过了谁..”
“是啊,我虽闭眼,但是身旁万事净收眼底,我虽不动,但在心中游山玩水咧!这怎么能算虚度呢?”
“啊!在心里游山玩水,好玩吗!”
“有趣的很呢,宵儿想学嘛?”
“好咧!!”
...
良宵被这赤红包围,只感觉昏昏欲睡,他呼唤了几声烧儿,以为是她在捣乱,结果无人回应。
他迷迷糊糊地上了床,又迷迷糊糊地摆出了打坐的姿势。
他想起了,很久之前,那时候自己还是一个寂山寺的小和尚。
那是良宵封尘在心底许久的一段记忆。
如今猛然回忆起来,却怎么也记不清了...
等他再次睁开眼,已经到了一片纯白的世界,而面前有一方布满青苔的土地,悬浮在这洁白空间中心。
他想起来了,每个习武之人,只要修炼到涧开,便有机会在心灵中具象出一块空间,名为“旷奥”。
而他尚未习武之前,就经无妄指点发掘出了自己的旷奥。
一件赤红披风飞来,落在自己身上。
略有凉意。
面前,只有一方石桌,四方石凳,桌子上摊开着一本名为《致死决》的武技。
难道那鸠闯说的礼物,就是帮他重新开启旷奥的空间能力?
也不知道这个时代,是不是每个武者都能拥有属于自己的旷奥。
明天是不是应该问问司空怅呢?自己好像能接触到的高手,也就这么一个了…
他举棋不定。
“宵哥哥,你竟然又有自己的旷奥了,以后这里可得填得满满的,都是咱们的藏品!”
得亏天火烧还记得自己以前是多么钟情于收藏啊。
是啊,这里以前好大好大,东西好多好多。
可是每一件宝物的入驻,无不是踩着尸首蘸着鲜血夺来的。
而那种贪欲,如今的他真是提不起劲来理解了。
毕竟曾经的良宵,已经将自己的旷奥修炼到无垠,他在这里修筑起宫殿,堆满了极品兵器,武林绝学,天下珍宝。
如今,只有一桌四凳一本致死决而已。
...
良宵俯身坐下来,致死决前四式都能随意翻阅,只是这第五式后面全是空白页。
“烧儿,这致死决,你是怎么得到的。”
“还要从那日我醒来说起,我只感觉你给我喂了什么东西,那东西太奇妙了,它在我身体上融化晕开,致死决就这么在我面前一页一页的生成了...”
难道真的是天火烧汲取了兽珠上的功法?
这样说..岂不是自己吞食异兽们的兽珠就能增长功力?
说不定..也能掌握武技...
但这么做,就必须要杀死那些有心智的异兽才能取他们的兽珠了吧?
良宵鬓角一滴汗液流了下来,他竟然在一念一瞬中成为了三胞胎最为唾弃的那些人!
他不敢再想了。
倏忽,又一只雏鹰飞在了他的书册上,这只竟与他胸前飞出的那只一模一样。
只见这只鸟儿站在书册上,逐渐融化成一道道墨水,乌黑的墨水就这么涂满了致死决后面的几页空白。
良宵倒吸一口冷气...
那只雏鸟化在书页上的墨水,竟勾兑成了致死决的第五式。
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