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逐渐黑了下来,大雾已经两天了,还没散去。
两人并肩向东城门附近走去,这里是运尸车的必经之地。
走了近两个小时,他们到了东城区靠城门的地方,找了一家饭馆随便吃了些,二人一整天没吃没喝,到了晚上又累又饿,周纵要点些好吃的,因为他觉得梁晶是贵族家小姐,不能委屈。
但梁晶只让点了两碗素面,她说什么条件都能习惯,现在不比以前,钱要省着用。
白天还感觉不深,可一到晚上,梁晶绝望、痛苦、迷茫的情绪一股脑的全冒来了。整个家族被抓下狱,生死茫茫,仅自己幸免,她该怎么做呢?怎么才能救他们呢?她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如何承受得起大山一般的负担,她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周纵也常会想到梁晶的事,她处境如此危险还陪自己找父亲和弟弟,等找到了,他一定要帮她想办法救她的家人。
还没到凌晨两点钟,他们便起床,开始准备工作。
北国初春的凌晨还是寒气森然,而且,三天了,大雾仍未有消退迹象,天空一片死寂,看不到半点星星,道路上除了周纵和梁晶,没有他人。
也不知道周纵是从哪找来的些大石头和木杠子,也不管那么多了,二人一股脑地把这些全部放在运输车必经的路上,便隐蔽起来,等待那大车经过。
梁晶身上还穿着周纵那件破衣,装乞丐装了两天,她前面就蹲着周纵,周纵身上衣服很少,但是却很精神,眼睛死死盯着道路,生怕错过。
等了许久,终于看见两点星火慢慢靠近。
“这么臭?”梁晶捂住了鼻子和嘴巴。
周纵也捂住鼻子。
运尸车越来越近,那车轮碾着路面发出吱吱的声音,周纵站起身来,叫上梁晶,往路边靠近,准备等车过来就跳上车。
“咕咚、咕咚、咚咚!”,车轮碾到周纵放的障碍物,发出一连串的声响,“他娘的,哪个短命鬼,在路上乱扔烂七八糟的东西,老子粪车有什么好拦的,又不是金车银车。”车夫粗声骂了起来。
周纵觉得不对,一把拉住梁晶的手,“是粪车,难怪有臭味,咱们再等会。”
她的手第一次被一个男孩拉着,纵然她在周纵面前表现的很要强,但桃面顿时红起一片,好在凌晨的光线很暗,他看不见。周纵冰凉却有力紧紧地拉着她的手,尽管她又羞又嗔,但始终没有甩开。没想到此时此刻这个人竟是自己唯一的依靠。
粪车渐渐走远,周纵这才意识到他抓了人家女孩子的手,急忙松开了,“我不是故意的。”他有些羞涩,梁晶也没吱声。
于是二人又重新设好障碍,退到墙边。周纵蹲着蹲着竟然靠着墙睡着了,显然是太累了,梁晶脱下身上那件的破衣,披在周纵背上。便仔细的观察路上的动静,时不时地站起来,哈着热气。
又过了一段时间,终于又听见动静了,梁晶急忙叫醒周纵,“抓紧,这次准来了。听声音不止一辆车,我们爬哪辆车啊?”
周纵立即站了起来,道:“就上头辆车,有障碍,雾气又大,后面车上的不会注意我们的。”
果然,运尸车是两辆,而且这马车还有车厢。第一辆马车如前面粪车一般,撞到路中间的障碍物,速度慢了下来,并且发出一连串声响,车夫也骂了几句。
二人跟紧了马车,周纵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拉扯住车箱中一块死尸身上衣角,身子一纵就上了车,梁晶到底是姑娘,速度和力道都不够,周纵用尽全力,才把她拉上车。
梁晶手随处一放,到处是冰冷的尸体,她身子不禁一震,她一贵族小姐何尝经历过这种事。
周纵蚊声道:“你一贵族小姐,跟我做这种事,让你委屈了!”
梁晶傻傻地点点头,此时此刻他们身下踩着的都是冰冷的尸体,怎能不恐惧,不由地二人的手地握在了一起,算是互相安慰。
梁晶努力克服内心恐惧,渐渐稍安,“我们也没看过刘猛的真面目,不好找,对了你父亲身上可有什么明显的东西。”梁晶问。
周纵想了想,道:“我父亲脖子上戴了小挂坠,看看能不能找着,还有门童说过,刘猛是用匕首穿透心脏自杀的,要是这样,我父亲尸体心脏部位必有伤口。”
两人不顾恐惧,用发抖的双手去轻轻地摸着尸体的脖颈,或是摸着尸体的前胸处,就这样找着找着,车子向野外驶去,这车上有十多具尸体,二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查找了一遍,根本没找到那个挂坠,也没有胸口带伤的。
周纵抹着泪,“难道那个坠子被刘猛拿下了,要么父亲尸身在后面的车上,父亲我定要为你报仇,我要去后面车上找。”他也不敢大声说话。
“现在车速很快,你下车危险不说,还可能会惊动后面的车子,等到了地方再想办法吧。”梁晶安慰他道。
“我心里乱,你说的对,到了地方再想法子。”周纵心乱如麻。
二人只能静静地等待着车子到达目的地。
趴在尸身上,二人忍不住地发怵,他们肩靠肩,手拉手,互相传递热量,互相传递安慰。
马车大概走了约莫一个小时,二人见前方有强烈的火光,照红了半边天,还能闻到一股难闻的怪味。
只听驾车说道:“沈先生,上面派来押送这些尸体,显然是非常信任你的,以后你可要多照顾小人啊。”
另一人道:“方师傅,你只管驾车,办完事情自然少不了你的。”
马车渐渐慢了下来,走过一小段路,缓缓地停下了,车上的两个人下了车。
火光照耀下,能看见此处有个大火坑,火坑里的火势旺盛不熄,烟雾冲天,烧焦怪味道滚滚升腾。
周纵和梁晶两人伏在车中,偷偷地观察着车厢外的风吹草动。
不多时,第二辆马车也到了,和第一辆停在一起,车上下来一个人,看样子也是赶车的师傅。
三人凑到一起,一人问道:“沈先生,他们什么时候能到啊?多呆一分钟就有一分钟的危险啊,万一有人看到可就不好了。”
另一人说道:“没事现在天还没亮,这里是荒郊野外,距离道路很远,没人出现的,放心吧。”
二人趁机悄悄地爬上了第二辆车,又费了半天时间,一具一具地找了下来,仍然未发现那个尸身,周纵着急的要命,无奈只好和梁晶下了车去,躲在附近一颗极粗的大树后面,抹着鼻涕和泪,梁晶也是愁眉紧锁。
大约又过了大约一盏茶时间,只听一辆马车飞奔过来,停在了那两辆车前,从车里下来两个人,一个人是本地的,另一个是西方吐火罗人。
沈先生忙上前招呼道:“好久不见,赛一德老板,近来还好吧?”
本地人是个翻译,将沈先生的话翻译给赛一德听,赛一德叽里咕噜说话,那翻译又将他的话翻译成本地话,寒暄之后便言归正传。
沈先生笑着道:“这次价格恐怕要提高了,因为这次死的人可都是军官,头骨所涵的煞气可非常人所比,你们国家的巫师用了这些头骨做法器,效果绝对杠杠的。”
翻译将此传达,赛一德叽里咕噜又说一通,翻译道:“赛一德老板说只要货好价格不是问题,这次是国师要的上品头骨,最看重的就是灵气和杀气,这样做法事才灵,不过阁下如何证明他们是军官?’”
沈先生道:“赛一德老板你该知道最近我国开始整肃邪教,而军队中有不少年轻军官入教,前几日我们黑石城已奉命将入教的军官处死,这里的尸体是没有人敢认领的,一会还要到一车。”
翻译道:“沈先生,赛一德老板相信你,和你共事多次,深感你是有诚信的,那开始吧!”
顾先生便向两个赶车师傅点头,于是两人开始把车上的尸体一一抬下来,整整齐齐的排在地上,顾先生又对那翻译和吐火罗人道:“这里是三十八具尸体,也就有三十八颗脑袋,也就有三十八颗完整头盖骨。”
赛一德听完翻译说,点了点头,两个赶车师傅一人抽出一把刀,一人从左一人从右把尸首的头一一割掉,然后将尸体全部抛入火坑,再用铁丝将三十八颗头颅连成一串,然后慢慢的放入火坑。周纵和梁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如此恐怖的情节,只在小说上见过。一阵风吹散烧尸的焦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闻之令人作呕。
“你听见没,刚才有人说一会还有一车尸体要运来。”
梁晶点头示意,“没错,我们躲在此处,见机行事吧。”她说道。
此刻那火坑边上的五个人在谈笑风生中,等待最后一辆车子到来。
没过太久,第三辆车也到了,赶车师傅车下了车,走到火坑边,几人又叽里咕噜地开始聊起生意来。
二人又趁机的跳进车中,慌慌忙忙地找了起来,好在皇天不负苦心人,才找三具尸体后,就找到了胸口有伤口的那具尸体,周纵两行泪潸然落下,“你快下车,到那树后躲起来,我马上到。”他抽泣顺着。
梁晶下车跑到大树后,周纵把尸体抱下车,吃力地往那棵大树后拖去,梁晶见他吃力,又跑过来帮他,费了好些劲才把尸体抬到了树后。
“你快看看是不是你……。”说到此梁晶就不再说了。
周纵的灵魂像是被抽空了,躺倒在地上,喘着粗气,欲哭无泪,“是啊,走远的话,如果这具尸体不是的话,我就再也没有找到父亲的机会了。”
梁晶递给周纵一块布,周纵把尸体平放着,迎着微弱的火光,慢慢的擦着那个尸体的额头,额头上的一层层角质被擦了下来,果然是易容的。
“不用再擦了,这就是我父亲。”周纵泪如雨下。
“我们抓紧把叔叔尸身抬走,这儿不安全,万一被他们发现就不好了,他们正在数呢。”周纵也不敢哭声出来,只得和梁晶将周据的尸体向远处抬去。
这时,传来沈先生的声音,“熊师傅,你当真运了二十具来,怎么数来数去只有十九具啊?”
“沈先生,的确是二十啊,我来的时候也数了好几次,怎么会少一具呢?”赶车师傅也很疑惑。
沈先生道:“运来的尸体你都认得吧?”
“不是啊,不对啊,正好二十的,怎么会少呢?”赶车师傅不停嘀咕着。
另一人提醒道:“会不会路上掉了啊?”
那师傅道:“怎么可能啊,我的车是最大的,两匹马拉的,二十具尸体都没装满车。”
这是吐火罗的赛一德叽里咕噜说了起来,翻译道:“赛一德老板说会不会是尸体复活,跑掉了?”
顾先生会心一笑,“赛一德老板真是幽默,死了的尸体怎么复活,少个尸体就少一个吧,反正都是邪教军官,熊师傅放心,不会少你一分钱的。”
翻译这时又道:“顾先生,赛一德老板说了,如果寻到岳擒虎的头骨,价格随你定。”
“别说那里是禁止打捞的,就是不禁止,那河中尸骨累累,找那人的头骨无异于大海捞针啊!我们都是实在的伙伴,真不想随便拿来一个头骨骗你。”顾先生的解释很真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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