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尚未到午时，平康坊依旧很是热闹。
形形色色的路人，三教九流皆在其中。
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脂粉和酒香味。
素服男子行走在人流之中，无视两侧的雕楼红牌，也似乎听不见偶有的揽客柔声，径直向着天香楼而去。
一踏入天香楼，桌椅都还未全部放下。
但是，环形的雕栏上已然静立着不少倩影，走廊之中也有摇曳的身姿，如春风拂柳，步步风情无限。
宋谦眼神冷冽，根本不将这些庸脂俗粉看在眼里。
静立片刻，与众不同的反应便招来了一位浓妆的中年女子。
媚态十足地打量了一眼，就露出熟络的笑容。
“哟~这位客人，看着有些面生呢，第一次来我们天香楼？”
宋谦也不多话，仅仅只是淡漠应声。
“我要见锦儿姑娘。”
闻言，中年女子颜面轻笑，眼里的鄙夷一闪而逝。
“如今为时尚早，锦儿姑娘可是我们天香楼的头牌，卖艺不卖身，您恐怕......”
话未说完，她的神情突然一愣。
双眼，也是突然有些发直。
就在眼前，那男人的手掌平摊而出，掌心正放着一锭金子。
望着眼前黄灿灿的金锭子，她竟一时说不出话来，可也就是短短一愣，便即刻接过了金子，笑容更为热烈了几分。
“恕我眼拙，原来是为贵客......”
“您请随我来！锦儿姑娘就在楼上，想来应该在洗漱，若您不急就稍后片刻，这便让她起身！”
截然不同的态度，宋谦并未感到意外。
这平康坊虽是三教九流聚集之处，却也是长安出名的烟花地，其中尤以天香楼最为知名。
而这锦儿姑娘，更是声名远播，据说有如天仙下凡，长发如锦。
纵然有人豪掷万金，也难见一面。
可他此次前来，并不是为了寻花问柳，而是身怀四皇子李泰之命，自然不会有任何多余的想法。
仅仅一声冷哼，便随着女人登梯而上。
片刻之后，便见到了出行的目标，头牌清倌人王锦儿。
柳眉凤眼，面若桃花。
即便远远隔着珠帘，宋谦的心跳也难自制，暗暗感到惊艳无比，差点就有些失神，若不是他出身不俗，说不定就会沦陷其中。
真是名不虚传啊。
看来，此行不虚。
柔声一问，却还是让他心中悸动。
“客人，不知您是想听哪一曲？”
宋谦轻轻吸了一口气，方才沉声出言道：“某前来，并非为了听姑娘弹琴。”
说罢，他的神色冷冽了几分，缓缓又从袖中拿出一锭金子，如之前的还要大了一圈，粗摸估计就有十两左右。
见状，珠帘后的丫鬟当场就惊得眼里一愣。
如此的金锭，虽然在天香楼还算不上异常阔绰，可仅仅是为了说明来意就拿出，也足以见得这人很是不凡。
常年留在这里，小丫鬟也算见多识广，眨眼就猜到来人的心意。
只是冷声相劝道：“客人，想必您也......”
根本不等她的话说完，宋谦直接冷眼望去。
凌厉的眼神，顿时就让小丫鬟没了声音，眼里有些惊惧。
等到屋中再次恢复平静，宋谦直接道明了来意。
“某前来此地，是与姑娘有交易商谈。”
听闻此言，珠帘后的主仆二人惊讶地悄声对视。
几息之后，似乎是被这晃眼的诚意打动，丫鬟罕见地应声告退。
见到再无旁人。
宋谦这才从怀中拿出一张画像和瓷瓶，还有一个锦盒置于桌上。
“锦儿姑娘，此事说来简单，若你能参加三日之后的曲江池诗会，接近此人，找机会将此人杀掉，这锦盒之物就是你的。”
话音刚落，珠帘之后的女子好像十分惊慌。
“公子，这......杀人可是要偿命的，奴家不过是个弱女子，岂敢做出此等......”
宋谦闻言一笑。
缓缓打开锦盒，语气里有着不容拒绝的威慑力。
“凡事都有代价，若是姑娘行事顺利，事后另有报酬，事后也自有人处理妥当，若是不从，那长安今后便再无锦儿姑娘容身之处。”
望着锦盒里上好的南海珍珠，挣扎之下，珠帘后还是传来了颤抖的应声。
“奴……应允便是。”
眼见一切顺利。
宋谦面带微笑地起身离去，片刻就再无脚步声响起。
珠帘之后的魅影，也随之缓缓走出。
步子盈盈有度，哪里还有先前的恐慌之态，青葱十指伸出云袖，缓缓揭起桌上画像，却是突然媚声轻笑。
“没想到，居然是这位，可真是有趣呢.....”
收起笑意，王锦儿便将将画像放于桌上烛台。
瞬间，火苗就从纸张正中透了出来，将那俊朗的少年画像吞噬得一干二净。
望着渐渐变成灰烬的容貌，美眸里竟浮现出狠厉之色。
丫鬟进屋关门，眼里满是担忧。
“小姐，此事或许太过凶险，还望您三思啊。”
王锦儿冷笑一声，眼里的狠色更甚数倍。
“哼，这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非去不可。”
“当初祖父兵败，李世民假仁假义，李渊更是出尔反尔，暗中下了杀手，祖父身死，我王家族人也被流放蜀地，受尽了欺凌！”
“如此血仇，岂能不报！”
望着已经开始换装的小姐，小丫鬟欲言又止。
小姐的祖父乃是郑王王世充，出生就应享尽荣华富，虽说成王败寇，但李家实在无耻，此事换做任何人都难以释怀。
只是，想到三日之后的行动凶险非常，小丫鬟心里仍然很是担忧。
“小姐，此事太过重大，一旦东窗事发，即便......即便您身后的那位，恐怕也......”
穿上斗篷的王锦儿柔媚一笑。
她心里很是清楚。
纵然是太子遇刺又能如何？
只要自己做得天衣无缝，那位一定能够确保自己平安无事。
再无多言，魅影瞬间悄然离去，消失在了逐渐热闹的长街人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