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了院。
天未亮,漆黑与朦胧糅合的夜里,宋知无心再睡下去,翻身下床,跑进了木人桩,开始了一轮的苦修。
如果不是身体需要睡眠,他都想整晚练气修炼,不愿意浪费一分一秒。
在这种时候,他要尽快将实力提上来,争取半个月内进阶纳气后期,然后再配上提升修为的丹药,这样在即将开启的道种遗迹当中,才有多添几分胜率的可能。
宋知抱着这样的一个信念,哪怕全身已经开始酸痛无力,瑟瑟发抖,依旧咬牙挥拳。
六指响练了一遍又一遍,直到两只手掌的五根指头全部乌青发黑,练也练不动之后,方才停歇。
像个泥人一样倒在地上,大口喘息。
恢复了一下力气,宋知又爬了起来,重复先前的动作,不知疲倦。
日出东方,紫气东来,宋知尽可能的吸纳一天之中最为纯净的灵气,打造最为扎实的基础,为筑基做好铺垫。
任何事都可急,唯独修行一事急不得,一旦基础不扎实,那日后的修行之路必然会落后人一步。
等到身体无法再进行吸收,宋知又开始生龙活虎的舞拳,衣袖与手肘碰撞传来了清脆的啪啪声响,后背让汗水浸透的湿漉漉,额头垂下的墨发粘着稚嫩的脸庞,坚毅又认真。
“喝……喝……喝……”
十遍,一百遍,一千遍。
宋知的衣衫干了又湿,湿了又干,每天都是如此,不把自己折腾的动也动不了,都不会善罢甘休。
小白狐看着心疼,却也无能为力,它很想帮帮这个刻苦的少年,但它现在只是一只普通的小狐狸,自身都难保,更别说帮别人了。
宋凤每天都会过来知了院,经常能看到半生半死的宋知,是又心疼又没辙。
他不知道跟宋知说过了多少次,无需这般拼命,少年就应该有少年的意气模样,而非这般。
但宋知总是敷衍了事,宋凤只能是每天带着疗伤药和补药过来,尽可能的帮日渐消瘦的宋知补身体。
知了院发生的一切,自然也瞒不过宋重浪他们,他们大抵知晓为什么宋知会突然间变得这么拼命。
那天发生的事,对宋知刺激太大了,但他们没办法劝解。
宋知虽是年纪小,还听他们的话,可宋知的性子是很倔的,他要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郎卿璇都恨不得把宋知绑在床上,不再让宋知每日天不亮就起床苦修,把自己折腾的半生半死不说。
现在还这么小,万一身体里面不小心留下什么暗疾,长不大了怎么办?吃再多再好的补药能补回来吗?
眼急心急的郎卿璇想搬过去住,却被宋眉山给拦住了。
宋知说小也小,说不小也不小,这个时候正是要强的年纪,如果强行干涉,说不定不但阻止不了,可能还会适得其反。
与其这样,还不如顺其自然,由着他来。
十天后,在宋知的不懈努力之下,终于是如愿以偿的踏足了纳气后期,距离筑基,也只是一步之遥了。
但这一步,说来简单,想要跨过去,要比进阶纳气后期艰难得多,所需的时间也不是一点半点,没有几个月,怕是难以跨越。
接下来的五天,宋知都用来稳固修为,不急着往筑基迈去。
从小父亲和爷爷就告诉他,修为高未必是好事,过于追求境界的高低,只会造成虚而不实的后果。
所以,他要稳扎稳打,一步一个脚印。
慢慢的,宋知发现地神祝福的令牌,已经全部消散在他体内了。
数天前还有大拇指大小令牌,已然消失不见,这不禁让宋知对葫芦山之行充满了信心,想必是地神对于他此行的祝福。
道种遗迹开启前一日,宋知带着小白狐再次溜出宋府,直奔淘米镇的地下黑市去。
花了逢年过节积攒下来的全部积蓄,买下一身黑袍,一对高跷,一张面具,还有三粒增元丹。
这种丹药能在短时间内,爆发出远超寻常数倍的力量。
这就相当于,他纳气后期吃下一粒增元丹,能比肩筑基练气士。
但增元丹副作用很强,持久力却很短,不到关键时刻不能使用。
前三者倒是不贵,唯独这三粒增元丹,让宋知心疼不已。
宋府不是没有增元丹的存在,但他根本拿不到,爷爷和父亲他们是不可能让他去参加道种遗迹的。
除了来黑市买,别无他法。
宋知回到宋府,自己的房间内,踩上高跷,披着黑袍,小个子顿时拔高了一大截。
要不是他个子矮小,怕被人怀疑,他也不至于想出这么一个法子。
宋知披着臃肿的大黑袍转了一圈,小白狐双足站起,打量着宋知,认可的点点头。
宋知掀开黑袍一笑,比了个大拇指。
将黑袍和高跷藏好,就等明天的到来。
翌日。
宋凤一如既往的送饭过来,并扬言要带着宋知出去转转,去葫芦山看看来自沧澜郡四方的天才争雄。
其实,他也怕宋知待在知了院久了,憋坏了。
像这种机会,可是绝无仅有的。
毕竟宋知是出了名的会惹事,能得到宋重浪还有宋眉山两个人点头答应的事情,少之又少。
然而,出乎预料的是,宋知今天却是一反常态的拒绝,言称身疲,要待在房间睡觉。
宋凤大感意外和奇怪,但奇怪的点他又说不出来在哪里,只得点头,说几句好好休息,把饭菜放下就走了。
眯在门缝看着宋凤走出知了院,宋知立即从床底把黑袍和高跷拿出来,借着下人换岗之际,翻墙越出了宋府。
在小巷子里换上黑袍,踩上高跷,宋知颠簸的走向葫芦山。
尽管宋知想象出道种遗迹开启的那一天人会很多,但此刻葫芦山人头的密集,还是远远出乎他的意料,除了围观的各家势力氏族,还有数不完的人聚集。
在葫芦山的正前,摆了一张长桌,长桌立有一块光滑的壁石,一名蓝衣男子坐在太师椅上,嘴里含着一杆旱烟,漫不经心的扫视着人山人海。
蓝衣男子身畔,还有四男一女,身穿一致的学府制服,尽管面无表情,不动声色,但眼神里的倨傲却是掩饰不住的。
蓝衣男子便是此次代表商淮学府招生的负责人,梁卧虎。
而那些学子,则是随行人员。
宋知艰难的挤进人群里,见到一个接一个的人把手放在蓝衣男子面前的壁石上,不由得感到一阵疑惑,拉了拉边上的一人,问道:“大哥,前面这是在干什么?”
那人瞥一眼黑袍又戴面具的宋知,像这种不愿以真脸示人的人,多半不好惹,忍下不耐的心情,解释道:“前面是商淮学府考研学子的一道小关卡,那长桌上的壁石叫测龄石,商淮学府招生的上限为不得超过二十五岁,超过这个年龄,就不能参加道种遗迹。”
“原来如此。”宋知点点头,挤进排成一条长龙的队伍当中。
原本他以为他的这身装扮会显得太突兀,事实上是他多虑了,因为跟他一样不愿以真脸示人的人,并不少,除了他以外,还有七八个人。
在围观的势力家族当中,宋知看到了他们宋家的所在,老爷子正在和另一个家族的家主攀谈,甚是愉快。
宋知压低帽沿,看向前方。
一柱香后,终于轮到了他。
宋知伸出手,只是,比起他强行撑起来的高大身材,他这只手掌,显得很是侏儒。
只见手掌放在测龄壁石上后,慢慢闪过一片青芒,随即黯淡下来。
“进去等着,不要乱跑。”一名商淮学府的学子淡声说道。
宋知踩着高跷,晃晃悠悠的走进去。
这一场测试,临近中午,才宣告结束。
在葫芦山的一片平坦广阔的空地上,站着两百多人。
这些人都是沧澜郡的天才,修为多是筑基期,纳气期的少之又少。
除了少些自负能与筑基期抗衡的纳气期修士以外,大部分的纳气期修士见状,都知难而退了。
“我是你们此行的负责人,我叫梁卧虎,在我这里,我不允许有任何家族偷奸耍滑,有作弊行为,一旦发现,后果自负。”
“你们要靠自己的能力去争取道种遗迹的传承,正如当初我们商淮学府向外承诺的一样,得到道种遗迹传承的人,会成为我们商淮学府的一阶等学子。”
蓝衣男子轻声说道,声音不大,但却能清楚的传进每个人的耳中,这也是修为强大的一种表现。
在场的众人闻言,无一不是精神振奋,跃跃欲试,一旦拥有一阶等学子的名号,无疑就相同与鲤鱼跃龙门,日后平步青云。
“你们也别高兴的太早,一阶等学子这个名号不是那么容易拿的。你们此行进入葫芦山,为期是一日,在你们这么多人当中,只有二十个人能成为商淮学府的学子,这二十个人里面,得到道种遗迹传承的人只有一个,或者是没有。”
“因为,不止是你们参与道种遗迹传承之争,我身后这五人,会跟你们一起,而你们要做的,要么就是打败淘汰他们,要么就是让他们淘汰你。”
“对了,凡是参加此次道种遗迹传承的人,生死不论。当然了,如果说你们认为你背后的家族势力,能够跟商淮学府讨要说法的话,那完全可以当我前面说的话在放屁。”梁卧虎嘴里的烟杆吐着烟圈,微微一笑。
众人面面相觑,拿不准要不要继续,有了一些骚乱。
“敢问梁前辈,那些师兄是什么实力?”有人提问道。
“你们自己跟他们说。”梁卧虎瞥一眼身后幸灾乐祸的五人,说道。
“我,筑基后期。”
“我,筑基圆满。”
“我,灵田初期。”
“我,灵田初期。”
“我,灵田中期。”
五人面带微笑,想当初他们也是这么过来的,现在看到这些人有苦说不出的丧脸,心中不由得有一种畅快。
他们总算体验到当年那些师兄欺负他们的感觉了,原来是这么的舒服。
参与此次道种遗迹的人,没有一个不是脸色难看,如同锅底一般发黑。
这还怎么打?放眼望去,两百人里面有几个是灵田修士?绝大部分都是筑基初中期,这五个人里面的其中一个,都能吊打大部分的人。
“不想参加的人,尽快离场,不然等我宣布开始之后,就不能中途退场了。”梁卧虎淡声说道。
片刻时间,立即有一半的人退出,只剩下一百人不肯散去。
有对一阶等学子的觊觎,也有要成为商淮学府的学子。
有些人心里甚至在盘算着,葫芦山这么大,躲也要躲到最后,等到只剩下二十人再现身。
梁卧虎掌心一开一阖,一团淡淡的浅蓝光球抛向天空,随即化作密密麻麻的光点,落在众人的手背,少顷,众人的手臂就有一百多个光点若隐若现。
“这是你们每个人的生存讯息,每当你们打败或淘汰一人后,这些光点就会减少一个,当然,我是说过不计生死,所以,你们选择淘汰的方法,你们自行选择,记住了,你们里面,只有二十个人才能成为商淮学府的学子,少则无事,多则择出,每淘汰一人,你们的手背就会多出一粒光点,这关系到你们进入商淮学府的级别,做不成一阶等学子,二阶等也尚可,记住,商淮学府不需要庸才。”
“你们可以上山了,不出意外的话,道种遗迹今晚子时就会开启,祝你们好运。”梁卧虎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