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飞转,明亮的天空逐渐笼罩着一层巨大的黑布,月明星稀,清风徐徐。
宋府主阁屋顶,宋重浪负手而立,年过半百的他仍旧身骨硬朗,在他身后则是宋知的父亲,宋眉山。
二人视线皆在离淘米镇不远的葫芦山。
此时的葫芦山不同往日,不时能看到袅袅白烟从山麓升起。
道种遗迹还未正式开始,葫芦山的山脚下已经驻扎着来自沧澜郡的各方势力,就是为了争取进入商淮学府的名额。
这家号称全天下能排进前五的练气学府,声名远扬,令无数人为之憧憬。
据闻此次商淮学府不仅将葫芦山突现的道种遗迹当成是学府学子的历练,同时也是一次招生考试,共有二十个名额。
这个消息一散发出,整个沧澜郡的势力望族都为之疯狂,接下来的道种遗迹,必然是龙争虎斗。
宋重浪与宋眉山有心为小宋知争取一个进入商淮学府的名额,可宋知毕竟年岁尚小,再加上只有纳气中期的修为,怎能斗过那些人。
参加葫芦山道种遗迹之行的人,最低层次也在筑基期。
葫芦山,在夜中氤氲着薄薄的雾气,并伴随着一阵阵紫光忽明忽暗,甚至在夜空中隐晦浮现着一道人形光影。
宋重浪皱了皱眉,心底隐约察觉葫芦山此行凶险万分,他都怀疑,这怕不止是道种修士遗留下来的传承洞府,能产生这般异象,绝不简单。
“父亲,李家那边怎么说?”宋眉山满脸忧愁。
“哼,还能怎么说,无非就是想借着这件事再折腾恶心我们一顿。”宋重浪冷笑道,拳头死死地攥紧,有不甘,也有愤恨。
“如果不出意外,郡守今年就会让朝廷提携上去了,如果上位的新郡守是李家的话,那我们以后的日子怕是会更难过。”宋眉山忧心忡忡。
“我知道,但我们没有办法,只惜我们宋家实力太过浅薄,斗不过这些氏族,若是我踏进道种一境,再不济也能在武祠谋个一官半职,何其受这种气,若是家爷在世,定也会恨我不争吧。”宋重浪脸色黯然,叹息道。
“父亲,你千万别这么想,你已经为宋家做得足够多了,倘若爷爷在世,定也会感到欣慰的,我们虽然底蕴不足,但只要韬光养晦,暂且忍辱负重,等到凤儿和知儿长大,一位成为文官,一位成为武官,届时,也不惧李家。”宋眉山安慰道。
恍惚间,他觉得父亲苍老了不少,眉宇尽是暮气,他也是时候将宋家这个担子揽到自己肩上了。
他不禁扪心自问,如果他成为宋家家主,真的能做得跟父亲一样好吗?
当年父亲从爷爷手上接过这个重担,在李家这个副郡守的重重排挤当中,硬生生的挤出一线生机,在淘米镇延续了宋家的香火。
宋眉山沉默了。
“我没事,有时间过去看一下知儿,这么多天一直忙着道种遗迹的事,他估计都嘟着嘴抱怨为什么你没去看他了。”
知子莫若父,宋重浪看出宋眉山的忧心忡忡,笑着拍了拍宋眉山的肩头。
他这个儿子,足够沉稳,也足够冷静,但唯独不足的一点,就是顾虑太多,怯懦,没有冲劲。
这个特点既是好事,也是坏事。
宋眉山点点头:“明日再去。”
“好好培养知儿,十岁便纳气中期,这么好的天资苗子,可不能就这样毁在你我手上,家爷要是知道,估计会从棺材里爬出来,拿拐杖敲我们的头吧。”说到宋知,宋重浪也难得的好心情。
他最引以为傲的,不是他能在李家的打压下延续宋家的香火,而是他这两个自幼就彰显出独特天赋的孙儿,宋知和宋凤,都是宋家未来的希望。
“我打算,等知儿到了年纪,我就算豁出我这张老脸,也要为知儿求一个商淮学府的名额。在淘米镇这样的弹丸之地,知儿永远都不能化龙,只会与我们一般。”
“眉山,你会不会怪我当年没有跟培养知儿一样培养你?”宋重浪瞥一眼身畔的宋眉山,问道。
“怎么会,我天赋远不如知儿,就算培养我,成就也不会多高,与其掏空宋家的资源,还不如将资源放在宋家的香火身上,这才是重中之重。我也庆幸父亲你当时没那么做,宋家才能发展成如今这样。”宋眉山摇摇头。
“是我对不起你……”
宋重浪叹惋,在当年两难的局面下,他不得不选择出其中的一个,而他的决定就是保全宋家,放弃了宋眉山的练气之路。
长夜漫漫,一对父子彻夜谈心,也算是解开当年不曾解开的心结。
翌日大早。
宋知的知了院,在太阳未升起之前,宋知就赤裸着身子在木人桩里穿行修炼了。
娇小的身躯健步如飞,拳法迅捷猛烈,那本名为《六指响》的秘笈不说练得滚瓜烂熟,但十之八九也是有的。
两只手的掌心及拳头有一层厚厚的茧子,这都是日夜击打木人桩练成的。
他能在短时间内,将全身的力气汇聚到双臂,随后将双臂的力气浓缩至五指,再由五指运转到食指中指,最终爆发出去。
在那一瞬间,他的二指能堪比寻常金铁,坚硬无比,能弯刀折枪。
一具一丈高的木人桩横扫袭来,宋知伸手挡住胸前,巨大的冲劲使宋知接连倒退数步,却依旧难以抵消这股力气。
但他没有停歇喘息,而是后腿用力弹跳飞起,二指戳向那尊足有他两个身子高的木人桩。
“砰……砰……砰……砰……”
宋知二指响起四响,木人桩横扫过来的支架登时寸寸崩裂,只剩下一根木桩杵在原地。
宋知退后几步,甩了甩胀痛的右手,要发出四响,对他而言,殊为不易,毕竟四响的范围在纳气后期才能使出,以他现今的修为,算是负荷使用了。
至于四响之后的六响,那就只有踏入筑基期才能真正使出来,发挥出《六指响》的威力。
练了一个多时辰,宋知浑身酸痛的躺在木人桩边上的草地。
天边渐次涌动着炽盛光辉,一缕缕紫气萦绕而来,宋知一个鲤鱼打挺,盘膝而坐。
古人云,一日之计在于晨。
正是早上的紫气格外浓烈,很是适合纳气修炼。
吐纳近一柱香的时间,当未成型的丹田达到饱和后,宋知才睁开双眼。
丹田,只有在踏入灵田期之后才会拥有。
纳气阶段只是简单的吐纳,借助灵气强身健体罢了。
纳气之后,便是筑基了,只有成为筑基修士,才能算得上是真正踏进练气修仙的道路。
奠定练气的基础,即造丹田,这是灵田一境的到来。
当然,这一切离纳气中期的宋知还很远。
算准时间,大哥宋凤这时候就应该送饭过来了。
宋知赶忙洗漱了一番,穿上衣服,要是被大哥看到他刚刚被木人桩打出的淤青,肯定又少不了一顿唠叨。
一想到这,宋知一个头两个大。
整个宋府里面,唯独宋知的知了院,是没有安排婢女下人的。
一方面,是宋知生性跳脱,没有谁能看的住他。
另一方面,还是宋知自己要求不要下人照顾,他更喜欢一个人的无拘无束,只要安排有婢女过来,立马就能被他折腾走。
这样一来二去,所以,老爷子宋重浪也遂了宋知的意思,没有再让人服侍他。
知了院很大,除了有一片木人桩林外,还有一个小池塘,不管是炎炎夏日,亦或是大雪纷飞,宋知都喜欢跳进里面洗浴。
好在池塘底部通着四通八达的暗流,自净能力很强,冬来夏往,一直都是一副清澈汩汩的模样。
太阳冉冉升起,宋知沐着温热的阳光穿上衣服,一袭洁白的白衣衬得少年很是秀气。
不多时,大哥宋凤如常而至,但让宋知想不到的是,宋凤身后,还跟着宋眉山以及郎卿璇。
这个没日没夜修炼,哪怕被木人桩击打的伤痕累累都没哭的少年,见到双亲,眼眶一下子红润了起来,小跑过去抱住了宋眉山和郎卿璇。
宋眉山心疼的摸了摸小儿子的头,宋知的性格让他误以为已经是个小大人了,至少应该是跟宋凤一样。
但其实,宋知也不过才十岁,这样年龄段的孩子哪里是小大人,终究还是一个小孩子。
郎卿璇可不像宋眉山一样,她老早就想过来看看宋知,谁知道宋眉山言称让宋知独立,毕竟雏鸟总要高飞,凭着这套歪理,也就劝服了她。
现在看到这一幕,那颗心啊!
心疼的不得了。
毫不客气的推开身边这个“铁石心肠”的男人,一把抱起了哭鼻子的小儿子。
“知儿不哭,娘亲在呢。”郎卿璇柔声说道,擦去宋知眼睛的眼泪。
“父亲娘亲,你们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有事你们就先忙着,我只是有点想你们了,我没事的。”宋知眼巴巴的望着二人,小脸正色道。
宋眉山刚要说话,就被郎卿璇一个眼神狠狠地瞪回去。
“什么事都没有我家知儿重要,我们一家人好久没在一起吃过饭了,今天我们一家人一起吃个早饭。”郎卿璇温柔笑道。
“嗯嗯!”宋知重重点点头,破涕为笑。
由郎卿璇下厨,忙活了一个时辰。
一大桌子的佳肴便端了上来,最后还叫上了宋重浪。
一家人聚在一起,其乐融融的吃了一顿早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