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迷茫的李世民
显然，李世民也不知道房遗爱玩的是哪一出。
他把高阳公主嫁给房遗爱，完全是为了政治联姻，可不是因为房遗爱有什么绝世才华。
李世民当然不觉得房遗爱嘴里能说出什么有用的建议来。
无非是房遗爱想要弹劾的人，极大的引起了他的兴趣而已......
另一边，魏征倒是面不改色，毕竟他当了这么久的御史中丞，这点小场面还是能驾驭住的。
可房玄龄却完全不同了。
气得一脸铁青的房玄龄在心里大骂了几句“逆子”后，疯狂朝房遗爱使眼色。
仿佛在说：逆子，还不快快退下！
房遗爱压根没看自己老爹一眼，高声道：“回陛下，臣以为魏征最大的过失，就是监察不力。”
这话一出，魏征当场脸色铁青。
监察不力？
魏征差点气得暴起。
自他上任御史中丞以来，多少贪官污吏被查了？
上至皇帝，下到黎民百姓，几乎没有人认可正在朝中的功绩。
魏征在御史台，的确为肃清朝政做出了不小的贡献。
但，现在，房遗爱的一句话，几乎将他的功绩全盘否定了。
“哦，此话怎讲？”李世民被他勾动了兴趣。
此时此刻，文武百官一一竖起耳朵，准备聆听房遗爱高见。
御史台的官员们更是一刻都不敢松懈。
他们很早就收到了房遗爱要来御史台镀金的消息，可现在出乎意料的是，这家伙走马上任第一天，就要弹劾上司？
这是官场大忌啊！
只听房遗爱振振有词道：“敢问陛下，自贞观元年御史台设立以来到现在，我大唐的贪官污吏是越来越多了，还是越来越少了？”
李世民当场语塞。
魏征也愣了一下，很快，他就意识到房遗爱这个问题里暗藏机关。
你要是回答多了，这不是明摆着御史台形同虚设么？
你要是回答少了.......全国六百多个州，难道你魏大人把所有贪官污吏一个个都揪了出来？
你是怎么知道贪官污吏的数量少了的？
难道那些贪官会傻到自己跳出来，大胆承认，我就是贪官，御史台来抓我啊！
很明显，房遗爱在这个问题里设下的陷阱是——贪官污吏的数量。
贪官污吏这种东西，压根就不能一个一个去统计它们的数量，因为你永远都不知道，一个清官会在什么时候变成贪官......
而御史台的作用在于，发现一个贪官，就去惩治一个贪官，从而震慑天下官员。
房遗爱巧妙地将“贪官污吏的数量”换成了“贪官污吏的案件”，这是一种诡辩中的偷换概念。
李世民意识到了这个陷阱，他当然答不上来，魏征也不好出面回答。
一句话，将了两个军。
当然，文武百官不会在意房遗爱是不是在诡辩，他们只知道，李世民和魏征都被房遗爱问得答不上话来......
好家伙，初生牛犊不怕虎啊！长孙无忌悄悄说了一句。
百官们私下里开始窃窃私语起来，看着魏征变幻不定的脸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后还是李世民一句“肃静”，让甘露殿重回宁静。
“启禀陛下，臣有罪。”
魏征主动出列请罪。
他很清楚房遗爱设置的问题陷阱，但他觉得，房遗爱并不是为了人身攻击而提出这个问题。
房遗爱毕竟要在御史台任职，他直面天子提出这个问题，很有可能是为了让御史台转移工作重心。
将“解决贪官的案件”回到“解决贪官的数量”这个根源问题上来。
诚然，这是一个很值得思考的问题。
魏征不由得在心里高看房遗爱一眼。
魏征这一请罪，所有人都震惊了。
好家伙，一向快言快语，直言不讳的魏征，竟然被手下人给镇住了？
百年难得一见啊！
几乎所有人都在揣测这个新晋驸马爷的心思......
然而，此时的房遗爱心里状态却是：终于让魏征吃瘪了！
你把劳资拉进火坑，劳资先让你吃点苦头！
“爱卿何须请罪，你的功劳朕一直看在眼里。”
李世民当然不会为了一个诡辩怪罪魏征，不过他倒是对能言善辩的房遗爱开始感兴趣了。
没想到这新晋驸马爷，还是这等口才？
“驸马，中书令房玄龄乃是你父亲，你怎敢弹劾他？”李世民开始转移话题。
房玄龄顿时心里一紧张，希望这个逆子不要抖出自己的黑料来......
这时，看热闹的百官更加来劲了——
自大唐开国以来，儿子弹劾父亲，还是头一遭！
“回陛下，我圣朝立国十余年来，黎民苍生，无不为陛下歌功颂德，称赞陛下创立的丰功伟业。”
房遗爱先是不动声色地拍了个马屁，这样做的目的，当然是了“抛砖引玉”。
天底下没人不爱马屁的，李世民点了点头，又问道：“可这又和你弹劾房玄龄有什么关系？”
房遗爱不急不缓道：“如今四海之内，凡是陛下颁下的旨意，百姓没有不为之欢呼雀跃的。可是这些旨意到了民间，真的被一一施行了吗？”
“天下苍生，真的从陛下的旨意中获得了好处吗？”
这话一出，全场倒吸一口冷气。
李世民也当场怫然变色。
至于房玄龄，更是傻眼了。
你这逆子，说好的弹劾为夫呢？怎么把矛头指到陛下身上去了？
这已经不是忤逆的问题了，一个不好，那就是以下犯上！
不过李世民好歹也是一代明君，很快便意识到了不对劲。
房遗爱这番话，表面上是针对他而来。
但实际上，他整句话的中心只有两个字——旨意。
那么，旨意是有谁颁发的呢？
当然是由起草诏书、颁发诏书的中书省来负责的。
而中书省最高长官，可不正是他房遗爱的父亲房玄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