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是,殿下的青梅竹马?”
苏坦己与那女子互相审视,口吻显然已有些醋意。心思慎密的女人真可怕,一猜即中。
“儿时的玩伴,算是知己吧。”
“噢……红颜知己!”
“别闹,乖。”
秦歌伸手,在苏坦己的秀发上轻轻抚拂了一下。
“嘤嘤嘤……”
苏坦己又发出小奶猫般的声音。
持剑女子脸色不太好,瓮声瓮气的哼道:“十五岁那年,你在瑶池温泉偷看我洗浴,还枉称说男女共浴有助于血气通畅,也只算是玩伴的游戏?十六岁那年,你用一支发簪在中秋之日骗了我初吻,也算是知己间的打闹?”
“啊这……”
秦歌手抖了一下,竟没想到对方会将这些过往丑事讲了出来。
“还有……”
“咳咳!上官静儿!你在这里干什么?身为后宫女司官,你不应该在万慈宫侍候万贵妃的么?如此阴森天牢,岂是你该呆的地方?”
秦歌出言打断了对方,继续说下去就真成闹剧了。
“哼!贵妃娘娘,如今已是名正言顺的大唐国母,你是不是傻了?周氏皇后已被打入禁宫,此生不得出宫。你问的问题,不是我该问的吗?”
上官静儿凌厉的语气,在提及废后周氏时不免也有些怜惜。
“锁龙狱,乃天牢禁地。我乃京官,你是钦犯,谁该责问谁!”
“我怎么,就成钦犯了?”
“造反起兵攻打长安,违抗皇命以下犯上,不遵伦理眼中无君无父,不是钦犯是什么?你已成朝廷头号忤逆!”
“大胆!区区一后宫女司官也敢冒犯殿下,找死!殿下,此人口出恶言,处处刁难,她这分明就是划清了界线。什么知己、玩伴都是过眼云烟,哪里还有情义可讲!
妾身请命,一剑杀了她!”
苏坦己早就看她不顺眼,这女人真把自己当一回事啦?
“莫急,她不是这个意思。”
这两个女人斗嘴越发来劲,火气都出来了。秦歌再不制止,唯恐真会有血光之灾。
“妾身?好嘛你……如今,连妾都有了?本以为你在塞外过的是苦日子,谁承想过的比在长安还滋润嘛。这般妖里妖气的夷奴,是从哪捡来的?”
上官静儿的一番讽刺,激的苏坦己双眼冒火,几乎显出九尾狐的原形。
“夷奴?!我堂堂中原人,你眼瞎啊!”
“够了!都给我住嘴!”
秦歌叹息一声,说道:“是皇后万氏,命你在这监视三皇子?如果是,你就不该现身,你既然出来见我,就不会阻拦我,对吗?”
“……自以为是,你觉得你很了解我?十年了,人是会变的。看你,心思变得比谁都厉害了。居然,连皇位也敢抢。”
“你走吧,我不想伤害你。好歹……咱俩也有过美好的一段过往,被放逐边疆十年,我自有说不尽的苦衷。伦理这玩意,又是谁先践踏的?
别人不把我当人看,我还得把他们当佛一样供着?呼之则来挥之则去,我秦歌可不想当狗,更不会拿自己的命交给他人当傀儡。
我秦歌,要当自己的主,更要当大唐的主宰。”
秦歌一步瞬移,于十丈外瞬间站在上官静儿的侧边。灼灼目光,流转着金紫双色,看着那头黑山羊。
轻咦道:“小魔羯也长这么大了?你这人,爱宠物胜过爱自己。给它吃了不少好东西吧,一头灵兽的修为,都比你高。”
“哞!”
黑山羊扭头,甩动它的黑角作势要撞击秦歌,表示不接受他的亲近。
“哟,脾气还不小啊。”
“她不是宠物,是战兽。”上官静儿亲昵的摸着黑山羊的头,安抚它的情绪。
她眼色凝重的说道:“玩笑话就此作罢!秦歌,看在过去我俩的情谊上,也看在阿娘待我如己出的情分上。你最好离开此地,有多远就走多远。
长安之险,远非你想像。切莫中了某些人的奸计,听信谣言铸下大错,丢了性命不止,还祸害无辜之人。你在陇右之事,我听说了一些。十分震惊,却又替你感到可惜……
你真的凭一己之力,反客为主占了陇右与河西两道,杀了节度大使?还全灭吐蕃神耀军,占据青海湖,收复吐谷浑与党项两族的藩州属地?”
“当然,他日我还将进军西域,收复归义军。”
“哼,你还很得意嘛。我不知你因何,会有如此大的改变,但再见到你……一切安好,这就够了。可你真的不该来长安,羽翼尚未丰满,根基尚未稳固,你徒然就发动攻势,岂不儿戏又胡闹?
你当真自己天下无敌?你再厉害,能与整个世界为敌?一人无敌,就可安邦治国?秦歌,你想的太简单了。”
“嚯!”
秦歌轻叹道:“不亏自小从阿母身边长大,她对你的培养看来不止只为了当一名女司官啊。你到底知道多少内情?”
上官静儿的生母与万贵妃是世家好友,十二岁那年惨遭抄家灭门,成了孤儿。若不是有万贵妃接了回来当贴身侍女,又认作义女给以培养。
她早就成了游魂野鬼,不知死在哪个旮沓角落。
整整十六年了,如今一朝从龙得势,作为万贵妃的心腹深得喜欢,她必然得到重用。上官静儿修行天赋绝佳,心思又聪慧过人,短短十几年便已是宗师境八品的修为。
一介女流,已然是年轻一辈里的佼佼者。
“唉……你真要与皇帝为敌?还是说,你真的要对你阿母动手?”
秦歌走近一步,凝视对方的双眼,说道:“我人就在这里,你说呢?”
上官静儿后退一步,沉思片刻,咬了下嘴唇说道:“阿娘说,你不是他的孩儿。当初的秦歌……与现在的秦歌不一样。
你们两人,无论在言语上还是行动上都十分一致。亲人之间,不该这样!”
“那你觉得……我是假的,还是真的秦歌?”
面对秦歌的步步紧逼、挨近,上官静儿甚至能感受到对方的鼻息,扑面而来。她涨红着脸颊,呢喃道:“我,我不知道……”
“那你是喜欢以前的我多一些,还是现在的我多一些?”
“你……”
“说实话,你打不过我。再加上这一头战宠,都不行。今晚,我要干一番大事,晚些法阵塔那里,会有烟花绽放。你稍等片刻,我去将秦斐带来。
我们,一起去看烟花。长安这座城,太老了。我等皆是年轻人,为何总是要看着老人的脸色去做人做事?不累么?”
上官静儿眼神闪烁,困惑道:“烟花?你到底有多大的能量?可以掀翻老人的统治?殊不知,他们越老,越可怕!”
“嚯!我既然来了,就不会走。今夜,我定要化腐朽为神奇,将寄生在长安的一切毒瘤,全部铲除!说多无用,你看着便是。”
“哼!”
上官静儿挣脱秦歌的挟持,躲出去几米外,哼声道:“狂妄自大的家伙!你要去,便去。能活着上来再说吧!”
“记得,等我。”
秦歌微笑着,任由她骑着黑山羊,翻越围墙逃离湖畔禁地。
一道深远的回音,飘了回来:“谁要等你的,是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