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太岁不知自己正行于何处。
这未可知之地,无比的混乱,好似一切在这里都变得扭曲了。
杨太岁不清楚,自己到底身处于何等的环境。
前一刻还是春暖花开,后一刻却又是大雪纷飞。
上一秒脚下还是一片平坦的荒原,下一秒就行走于嶙峋怪石之上,
种种场景,让杨太岁怀疑自己是否身处于梦中之景。
那女菩萨七珠,就那么一步一步缓慢的走在前头。
可是在这未知之地,杨太岁却发现任凭自己如何,却是都追不上走的缓慢的七珠。
这里的气息也与杨太岁平时所感受到的气息不同。
虽说不上来,可是呼吸着这里的空气,杨太岁就只觉得好似有一股彻骨的寒意,蔓延至心头。
“七珠菩萨,不知尚需多久,方能到达悬空寺?”
看着前方的人影,杨太岁问。
不知为何,他心里就是没底,空落落的。
七珠并未回答杨太岁的话,依旧自顾自的走着。
杨太岁心里虽然有些慌,却也知道,现在自己只能跟着七珠一条路走到黑。
不知走了多久,两人来到一座清澈见底的河边,踏上小船。
就在杨太岁打量着河对岸的时候,突然发现一个无比美丽动人的女子就站在自己面前。
那女子是那般的美,美的没有办法用任何的语言形容。
可杨太岁用心眼一看,却又发现这绝美的女子,只是一具骷髅。
耳边突然传来七珠菩萨的妙曼冷漠的声音。
“世间一切,皆为虚妄,你看破了这虚妄,方可四大皆空,抵达悬空寺。”
杨太岁顺着七珠的目光低头一看,顿时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只见前一秒还平静的河底,下一秒却有无数东西在涌动,白花花的一片。
嘶——
杨太岁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河底涌动的,分明是一望无边的白骨骷髅!
那些骷髅层层叠叠,遍布河底,如蛆虫一般的扭曲着。
恐怖的场景,看的人汗毛直立。
“阿弥陀佛……”
杨太岁不敢再看,闭上眼睛念着佛号,可是额头上却已经遍布冷汗。
“七珠菩萨,这是怎么回事?”
“七珠菩萨?”
“七珠菩萨?”
杨太岁见无人回答,便睁开了眼。
睁眼的一刹那,杨太岁赫然发现,自己竟依旧坐在烂柯寺的会客大堂之中。
七珠菩萨,早已经不见。
刚才的一切好似不曾发生。
“这……”杨太岁瞪大了眼睛。
就在此时,虚空之中传来七珠缥缈的声音。
“你所见一切,皆为幻相。”
“种种幻相,皆为心生。”
“你心中有所逃避,不敢面对自己的心,为幻象所困,便不得四大皆空,因此也去不得悬空寺。”
“你便在这里等我吧。”
七珠的声音回荡之余,杨太岁长长出了一口气,随后,又是无尽的失落。
“阿弥陀佛,终归,吾之修为还入不得那悬空寺吗?”
杨太岁失落的低下头,若有所思。
他心中的确不空,甚至在逃避某些事情。
他所逃避的,正是当年的“白衣案”。
杨太岁便是当年的主谋之一,故此这么多年,他也一直困心于其中。
杨太岁叹了口气,又拿起桌上的茶杯。
可他却发现,虽然只是一瞬,但是那茶杯中却已干涸,只留下污秽的茶渍。
他心里不停的打鼓,猜测着悬空寺的讲经首座会如何处理这件事。
就在此时,突然一阵梵音袅袅回荡于杨太岁耳边。
好似有数百万僧人一同诵经一般。
在这梵音之中,一个浩瀚苍茫的声音,如无根无源那般的飘出。
那是讲经首座的声音。
“道济之事吾已知晓。”
“佛门不容亵渎,吾已派七念前往,了结这道济之事。”
声音浑厚,浑浊。
却又轻盈,清澈。
让人无法想象出声音的主人是个什么样子。
杨太岁恭敬的起身,朝着那虚空之处,双手合十。
“多谢讲经首座。”
杨太岁知道,既然讲经首座派出了七念,那么此事便可了结了。
七念,存在于传说中之人。
悬空寺天下行走,在佛宗不可知之地修行,当世“佛子”。
天启元年天降异象,因为恐惧,所以嚼舌入腹,开始修闭口禅,十四年不曾说一句话。
且以修成身外明王不动法相,乃是悬空寺讲经首座徒弟。
此人出面清理门户,杨太岁心想就算那道济又三头六臂,怕是也没有用了。
就在杨太岁的念头刚刚落下之时,烂柯寺突然传来剧烈震动,波及方圆数十里。
杨太岁大惊,连忙出去一探究竟。
一个巨大的金色“卍”字,在天穹深处闪烁着佛光。
整个世界,仿佛都回荡着震耳欲聋的诵经之声。
那声音并非是来自任何一处,而是自人的心底响起,回荡于耳边。
令人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虽是梵音,但若定力不够的,听起来便只如魔音一般,痛不欲生。
杨太岁咬紧牙关,连忙运转毕生功力颂念佛号,呼吸才勉强开始平复下来。
金色的光芒依然在闪烁。
此时,天穹深处突然传来变化。
白云散去,百鸟让路,
只见一道身影从天穹深处走来,乃是一僧。
没有源头,他好似凭空出现。
灰色僧袍罩衣随风而动,面色如水般平静,无一丝的情绪,好似佛龛里供奉着的佛像。
七念踏着虚空,从天穹深处一步一步走来。
随着他的脚步每一次落下,烂柯寺的梵音便又大了几分。
他走的很慢,仿佛是从亘古之时走来。
好像他从盘古开天辟地,就在那里走着,一直可以走到世界毁灭。
七念并未去看这世间的一切,只是稍一感悟,便踏着虚空,朝着大离武当的方向走去。
在他的脚下,阵阵梵光化作一道没有尽头的大桥,横贯天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