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过来！”
张即之连忙招呼身旁几人快步走上前去，纳头便拜，声音铿锵有力，如金石锉崖：“三代弟子张即之，携几位师弟，参见智永大禅师。”
剩下几人，除了李叔同知道老僧身份之外，包括陈文起，听到“智永”这个万分熟悉如雷贯耳的名字，都张大了嘴巴。
他就是两千年前冠绝于世的青年僧人？
是他以“永”字，勘破楷法修行障碍，化繁为简，立功卓著的和尚？
是他亲手写就《永字八法》传承世间，为楷教万众弟子修行膜拜的大能？
姚元之、铁保、黄道周、张照四个小天才的神情由最开始的骄纵不羁，变为满脸的崇拜和尊敬，腿膝弯下，五体投地。
难怪大师兄的态度一开始就小心谨慎。
这是楷教伊始建功立业的老祖宗之一啊。
几人自从拜入楷教，就被灌输教史，这些曾经的传奇，都是他们敬仰的存在。
若能得到他的首肯或传授个一鳞片爪，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
最开始他们还在一旁不知天高地厚的评头论足，这下直接击穿心理防线，都内心惴惴不安，生怕禅师一个眼神就杀他们个万劫不复。
扫地老僧，此时在他们眼中已经佛光万丈，其实智永也并没有如何霸气四溢，身姿依然佝偻，百衲衣依然发白，只是眼睛由浑浊变为深邃。
可是四个小天才想不明白，为什么智永禅师会对对面小子点头称赞。
难道他真的说的对吗？
“都起来吧。”
老僧看都不看他们。
天才种子每百年都代有人出，但能成器的凤毛麟角，这么多年下来，他已经不知遇到过多少“方仲永”式的苗子，时过境迁，都泯然众人矣。
然后他的目光不经意间停留在那本古旧的《永字八法》上。
“嗯？”
李叔同眼力劲贼好，这时麻利儿的跑到禅师身边，小手连忙递上，还不忘给了陈文起一个“恶狠狠”的眼神。
智永随意而翻，很快看到了那一段陈文起兴之所至，留下的拙劣如鸡刨地的文字批注。
一扫之下，他眉头一皱，面露不悦。
再一细看，白眉竟然慢慢舒展开来，然后老脸皱纹抖动，眼眸闪烁，仿佛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周围众人本来静禅如水如履薄冰，这时突然感觉到一股躁意自禅师身上荡漾开来，就像是一把火扔进了清晨满地寒霜的树林。
张即之惊骇的看着禅师。
…
老庙内，一个浓眉大眼的中年僧人，正在伏案写经，书案上摆着一本《法华经》一本《心成颂》。
智永不在，平常都是他枯守老庙。
禅房内，檀香浮动，静谧只闻毛笔入纸的沙沙声，如蚕啃桑。
这时他赫然抬头，满脸震惊的望向庙外广场处。
“师傅修炼千年的静气，竟然出现了潮动？是什么让他古井不波的平实心境出现波澜？”
想到此处，手中的酣墨毛笔竟然抖了抖，一滴浓墨不慎滴到他抄写七日之久的经卷末端落款处，正巧将他刚刚署上“智果”二字的地方。
“哎，七日之功，竟然白费。”
僧人扔掉毛笔，卷起仅仅出现一点瑕疵的卷轴，掼进纸筒内，信步走了出去。
…
智永禅师看着手中书上的字，抬起头定定的注视着眼前的俊逸的少年。
“这是你写的？”
“呃，弟子脑子一热，随手涂鸦，禅师您可别介意。”陈文起有点忐忑，在前人书上私自题字，确实不敬，何况眼前的老人是万众尊崇的大能。
“确实写的难看。”老僧捋了捋长眉。
一旁翘首立着的李叔同，小脑袋连连点头。
其他少年，也是一脸的幸灾乐祸，看戏的表情。
“不过，你寥寥数语补全了《永字八法》的天地人三才，意象飞升，此法直到此时，豁然圆满，臻于至善。”
“好一句‘授法不如育人’！”
“天之气象、地之成法，终归都聚于人身。”
“老衲本一直以来，冥冥中总觉得《永字八法》缺憾点什么，却一直无法参透补全，这么多年来，搁置于藏帖阁不闻不问。你小子竟然随意点破，着实令老衲惭愧啊。”
智永老禅师感叹的喃喃道。
他的话落在在众人耳中，却如惊雷乍起，一句一雷，轰鸣滚滚。
周边少年，除了陈文起略微赧然外，都一副难以置信震惊异常的表情。
姚元之恨不得立马抢过那本古书，看看那小子到底有什么能耐，书上到底写了什么字，让老祖宗竟然说出惭愧二字。
李叔同小嘴巴张开，露出了两颗好看的虎牙，眼神中迷惑了，师傅不惩罚这小子吗？
张即之讶然，内心也是疑惑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