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得山崖顶上,枯藤垂下之处,发出咔嚓咔嚓、骨碌骨碌的声音。
好像有物体被牵动了位置。
眨眼间,呼的一声,一块圆如木桌大小的巨石自他头顶滚动下来。
这要是砸到人身上,基本瞬间就成肉饼,毫无生还余地。
巨石速度之快,几乎让人无法反应。
还好听到声响,陈文起仰头一看,吓一大跳,急忙拉着藤蔓下意识的躲闪,他已经爬了离地有段距离,不可能直接跳下去,只能往左急急的晃动身体。
呼!
带着极其压迫的劲风,瑟瑟呼啸,巨石带着些许碎石,在堪堪离他身体三公分的极近距离滚落而下。
轰隆。
山谷中一声巨响,巨石不知砸断多少灌木树丛,久久才停歇下来。
陈文起惊起一身泠汗,鸡皮疙瘩立起,心脏砰砰直跳。
还好左移了半个身位,才能与死亡擦肩而过。
危险之极。
此时的他,脑海清明,不断回放石头跌落的景象。
这块巨石,俨然就像《笔阵图》中第四页中的“点”的形状!
力有千钧,险峻沉重,迫人心神,令人心胆俱寒。
“点如高峰坠石,磕磕然实如崩也!”
那股一往无前直接砸下来的气势和力道,不就像流星坠地,破土成坑吗?
当时他看到书中所画的点的图形,还在奇怪,为什么不好好写成一个书法中规范的撇点、反捺点,而是画一个圆形,粗粗糙糙的像个难看的石头。
简直就像是一个完全不懂书法的人浸足了浓墨,狠狠的在纸上将笔毫肚子硬挞在纸上。
直接丑陋,法度尽失。
现在他理解了。
要的就是那股“险、重”之势。
“点”是字之神。
书学理论家姜夔曾言:“点者,字之眉目,全藉顾盼精神,有向有背,随字异形。”
这一“点”,取神意,可谓神完意足,气势独居。
陈文起聚墨息于笔端,直到积少成多变成一大团直如蒲团的白芒,比在冬天外边变大好几倍,才将手臂慢慢推出,仿佛手里托着个沉重的纯铁大锤,缓缓的在古藤下的石壁上,点了下去。
劲力迟重,带着厚实的浑劲。
看来虞世南所言非虚,这里确实能让墨息发出的能量增大。
噗的一声,石屑横飞。
坚.硬如铁的石壁之上,破了个足足一尺深的圆形大洞,像是印象中来复枪一枪轰出去的效果。
重剑无锋,重笔不可挡,无物不摧。
陈文起探手摸了摸石洞内壁,竟然还是热烫的,边角炸裂,刺拉割手。
这要是点在人的身上,不管是体魄多么强壮,也无可抵挡,可以直接锤杀。
当然,洞天里的能量显化成倍增加,搁在外边,那估计也有一个铁疙瘩撞身的伤害,断筋裂骨。
这一笔之下的磅礴雄浑,让陈文起特别有成就感。
虽说,点的形态根据字的需要,可以衍化成侧点、直点、长点、垂点、撇点、挑点、平点等,看似简单的点往往是书法中最具变化、最难表现的,要使之成为点睛之笔,还是要以神意为第一根要。
《笔阵图》对于点的修习之法,是直指本心,道破本质,所以才能成为笔画修行之宗法。
体会了下下笔的意味,他轻轻调整了身体的姿势,继续努力的往上攀爬。
一炷香的功夫,终于顺着古藤爬到山崖边缘,陈文起的手掌已是满掌渗血,衣衫更是不堪,被尖锐的枝杈挂扯,浑然像个叫花子。
不过终于摘到了红果,他迫不及待的擦了擦,大口啃食起来,鲜红的果汁从嘴角溢出,果肉甜润,带着微酸,很是爽口。
有东西吃,真好!
往肚子里填了五个大果子,陈文起摸了摸微微鼓胀肚皮,终于舒服了很多。
在山崖边,石巅之上,山风吹过,他直挺挺的躺下,嘴里发出满足的轻吟。
山崖下,风云流转。
闭上眼,又睁开了眼。
他突然瞳孔急剧增大,眼前一尺的距离,赫然有一个巨大的野兽头颅也瞪大着慑人的恐怖双目,审视着他。
无声无息。
一人一兽,就这么近在咫尺的对视了几秒。
陈文起怔住了,一念之间,他只判断这是一只体型庞大的野兽,眼睛都这么大,更别说身躯了。
它是什么?它想干嘛?
为何一点声息都没有,就进了身边三尺的距离?
依然对视着,野兽眼神微眯充满了疑惑和好奇,还有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