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小孩都知道他被废，完全动不了，敢来欺负他。
烬九看她不但没笑，反而细细打量自己的伤口，一种类似难堪的情绪，猛地涌了上来：“觉得很恶心，碍了你的眼？还是你没见过废人，需要看个清楚？”
谢研见他神色扭曲，阴毒地看着自己，糟心极了，她一巴掌拍他头上：“闭嘴，就你话多。”
她放下烬九，转身就走，走出老远，还感觉身后的目光如影随形，盯着自己。
谢研也懒得管他是怎么想的，没有回头。
她找到自己的枣红马，牵着它走回来时，烬九完好的那只眼睛，正望着乌沉沉的天空。
天色暗沉，快要天黑了。
他阴恻恻的表情，简直比天空还要难看。
谢研这时候倒是有几分想笑了，她的脚步声重新回来，烬九冷声说：“不是走了吗，你回来做什么！”
谢研嘟哝道：“明明想要人救你，就不能说两句好听话吗？”
烬九不讲话了。
谢研想起来，以前在唐星辰面前，或者面对下人们时，他挺会装的。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面对自己时，烬九嘴巴上仿佛抹了毒，淬了冰。
谢研蹲下，吸了口气，用力抱起他。
她一来一回，气喘吁吁，怀里却暖得不可思议。烬九的身体靠在少女稚弱的身上，闻到了她发间的香味。
他别过头去，觉得这种味道像浅浅的“洛神花”，他冷嗤，这女人连身上的香都这样淫乱。
谢研不知他心里想法，否则铁定把他扔了，雪地里就地挖个坑埋了。
少年沉得她步子踉跄，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谢研勉强把他弄到马背上。
觉察她会救自己，烬九出乎意料安静了下来。
谢研哼了一声，如果不是去过他的梦境，她铁定会被他欺骗，以为他真不怕死。
天地生万物，这世上兴许没有人比烬九，还想要活着。
“你身上的伤怎么回事，你不是和兰安夫人回皇宫了吗，谁把你伤成这样？”
烬九言简意赅地说：“烬花岄。”
他没有抬眸，视线落在马蹄上，哑着语调问：“你为什么救我？”
谢研牵着马儿，故意呛他：“谁知道呢，或许是像你说的，我没见过废人，想瞧个热闹。”
他冷笑了一声：“掉下淮河，你竟然没死。”
谢研用一根树枝，敲了敲他肩膀，不满地说：“我要是死了，你今日也该死了。”
“你救不了我，我眼睛里有玄冰针。”
谢研脚步一顿，轻轻蹙眉。
她自然知道玄冰针是个什么东西，这玩意是邪物，而且是一个慢慢折磨人的邪物。
听说玄冰针入眼，人会恸哭不止，疼痛欲死。还有人因为受不了这种漫长的折磨，选择自戕。
不过谢研惊讶的不是他为什么会中玄冰针，而是这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凡间？要说这凡尘当时不该有这种妖邪之物才对。
在看看如今烬九眼睛里一滴泪也没有，甚至他神色并不见多疼，谢研先前也没往玄冰针的方向想。
如今知道了，谢研心里一沉。
男主可是天选之子，是这个世界的命脉，怎么可能死掉，他若是死了，啧啧.....。可是被玄冰针刺入的眼睛，已经坏死，如果想救他，得在寒气入体前，为他换一只眼睛。
马蹄落在雪地上，嘎吱作响。
谢研说：“天快黑了，既然看见小孩，附近肯定有村子，一会儿我们找一家人投宿。冬日寒冷，不能在丛林中过夜。你这个样子，可能会吓到普通人，我到时候告诉他们，你是我哥哥，我们遭遇土匪，掉落山林，一定会有好心的人收留我们。”
烬九不吭声，他还在想着自己眼睛的事。
果然如谢研所说，很快他们到了一个村落。谢研上前去敲门，一只警惕的眼睛，从门缝里观察他们。
“你们走吧，我们这里不收留陌生人。”
谢研把理由解释了一遍，可主人家不为所动。
谢研没办法，只好去敲下一户人家，没想到接连几家，都是这种情况。
烬九说：“村子里不对劲。”
谢研说：“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村里没有一户人家点灯，到了晚上，也没听见家养牲畜的叫声。你去敲门时，他们很害怕，都从门缝往外看。这个村庄附近，不是有山匪，就是有妖怪。”烬九冷静地说。
谢研有点佩服他，估计骨子里都疼得颤抖了，还不忘提高警惕观察周围的环境。
她知道烬九说得有道理，于是敲下一户人家时，她率先说：“我们不是坏人，也不是妖怪。我是路过村庄的除妖师，你能收留我们一晚上吗？”
听见“除妖师”三个字，这次主人家总算开始犹豫。
半晌后，苍老的声音依旧拒绝了他们：“你们走吧。”
谢研很失望，正要离开，一个稚嫩的女孩嗓音说：“爷爷，让他们进来吧，我看见了，这个姐姐很厉害。”
眼前的木门，徐徐打开。
两位老人，还有一个小女孩，脸上带着不安和忐忑，看着谢研和烬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