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木村族典由来已久。
据说是上古时期,先祖定下的规矩,以告先祖之灵族运昌盛,人丁兴旺。
族中男子,皆自幼习武。年满十四,就要参加族典。进入蛮荒试炼,手刃妖兽,借妖兽之血,唤醒先祖之灵,纹刻上古老的部族印记,以示不忘先祖之志。
自六十年前的剧变,长老定下新规,不再让族中青年进入蛮荒试炼。族典也多流于形式,蛮荒试炼也搁置数十年。只是因为古木毗邻蛮荒,习武一事才一直留存下来。
……
到了古木一族族典的日子,整个村子热闹了许多。村里的老少都在祖庙前的试武场上聚集着,三两个的一起,毕竟这是古木村鲜有的大事。
古木村的试武场屹立在古木村正中央,四四方方,是古木最高的地方。
据说试武场原是上古时期的一大凶器,是人族上古大能用来囚禁妖兽,镇压蛮荒的利器。
至于为何成为如今的试武场不得而知,暗红色的纹路遍布其上,看起来意蕴深长,加之残缺斑驳,更显得古旧。
日上三竿,在一阵躁动中,族中的长老从祖庙中走了出来。原本吵闹的人群瞬时安静了下来。
族典是一个庄严的仪式,要沟通天地,遥请先祖们的魂灵。
族人对于先祖的崇敬,不仅仅是缘自那些远古的传说,更是因为地邻蛮荒,若不是先祖们的浴血厮杀,何来的如今的安宁。
“祭出族旗……”
随着长老一声长喝,四个赤裸着上身的大汉,缓缓从族庙中抗出一杆大旗。
旗杆乌黑,那是浸染千年的血渍,淤积着煞气。
据说这杆大旗曾伴随先祖,在远古的天地间历经了无数征战。
旗子上不知道用什么纹画着一个暗红色的火形印记,与邢岩左臂上的如出一辙,只是更显古朴苍老。
长老上前一步,竟然一手从四个大汉手中接过了大旗,单手持立在原地,另一手结持法印,双目微合,口中喃喃颂唱。
“呼啦……”
随着长老的一声长啸,刹那间猎猎风起,大旗在空中随风招展。
刹那间,古木上空,乌云卷集,电光流窜。
长老须发皆立,神情肃穆,熠熠神光透体而出。
“快看!那是什么?”
不知谁喊了一声,族人们的目光凝聚到了旗杆之上。
一团微弱的黄光,自地底冒出,沿着旗杆缓缓上升。
到了顶端之时,突然光芒大作。猛地炸裂开来,刹那间铺满了整个旗面,如同盏明灯屹立在天地间。
“轰隆隆……”
天空中一阵低沉的雷鸣,浓厚的阴云中不时蹿过的道道闪电。
“咚……咚……咚……”
天空的云团中隐约间传出了阵阵的鼓声,低沉而深远,似乎是跨越时间长河,从上古传来。
是战鼓的声音!
是亿万年前回响在先祖灵魂中的声音,这一刻它又跨越千年响起。
“咚……咚……咚……”
“咚……咚……咚……”
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明显。
战鼓擂动,音大如雷,一下下仿佛是敲击在灵魂之上,似乎能将热血点染。
坚定!不屈!
在隆隆的战鼓声中,族旗翻卷,猎猎作响。
隐隐有一个声音仿佛从天边响起,坚定而悲壮。
“天道维艰,决战于天,犯我族者,玄黄泣血……”
“这是……这是我们九黎战歌!”
这低沉的声音并不是一个人,而是千万人一齐低吟着这首战歌,千万个不屈的灵魂在不断的呐喊,声音越喊越大。
天空的乌云开始不断的翻腾,在隆隆战鼓和战歌声中,渐渐的明亮起来。
一束圣洁的光,仿佛是从更高的天空投射到乌云之上,渐渐将其击穿。
乌云如同幕布一般,其上无数斑驳的光影逐渐清晰。
那是先祖在征战的情景……
广袤的荒漠,巍峨的大山,无尽的密林,浩瀚的大海。
身高百尺的巨猿仰天长啸,一拳挥出,山川崩裂。
蜿蜒千里的恶蟒口吐赤炎,点燃天地,十方俱灭。
遮天蔽日的凶禽身披彩光,双翼扇阖,风卷云涌。
……
无数的先人与妖兽舍命厮杀,拳摧山岳,脚裂星河。
谱写了天地间最壮丽的画卷,千千万万不同的场景,千千万万不同的身影。
古木族人,眼眶尽皆湿润,一个个双拳紧握,浑身颤抖,种种景象如同身至。
上古时代的故事大多在岁月长河里泯灭,流传下来的只言片语只能略窥一斑,没有人知晓这寸寸山河上留下了多少鲜血,每一寸土地又沉睡了多少不屈的神魂。
渐渐的天空中的乌云散去了,那凝结在族旗上微弱的光也慢慢的散去。天空又回归了晴朗。
“这些就是我们的先祖!”抚旗而立的长老睁开了眼睛,环视着四周的古木村的男女老少。“就是他们,用鲜血在这蛮荒之地开辟了这一方祥和,若不是圣人余威犹在,怕是我们族人早已成为蛮荒野兽的血食。”
“我们不能只靠祖先的魂、祖先的余威活着,我们要靠我们自己。古木的族典不仅是让你们铭记祖先的伟绩,更是要知道,我们血脉中蕴含着的和我们祖先一样的不屈。”
“不是都已经太平数千年了,又能出什么事啊。”一个青年小伙低声说道。
“哼,那是你不知道六十年前发生……”一个老人一脸的怒容,低声训斥道。也许是自觉失言,又急忙闭上了嘴。
“六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青年人好奇的追问道。
在村里六十年前发生的事情似乎成为了禁域,村里的老人都自觉的不去说这件事情,这也算是村子中的一大辛秘。
刑轩牵着爷爷的手,站在人群的前面,一腔的热血在先祖们的呼唤声中沸腾起来,不由自主的挺起了胸膛。
“族典继续,演武开始!”
随着长老的一声长喝,人们围着试武场散了开来,将整个试武场里三层外三层的包了起来。近百个村中年满十四的青年陆续走入了试武场内,挥拳蹬脚,腾挪跳跃,活动着筋骨。
上古传下的族典并不是在试武场内进行比斗,点到为止。
千年来地处蛮荒毗邻,古木村的族人血脉里也带上了蛮荒野兽的彪悍,但凡族里年满十八的青壮年,就要穿越邓林,进入蛮荒,与蛮荒野兽们厮杀,用其鲜血祭奠先祖的神魂,以换取火形的印记。
正是因为六十年前的那一场惊变,古木村定下新规,凡古木族人禁止穿越邓林,进入蛮荒,这也才有了现在的演武比斗。
“洪荒之初,混蒙未分,五行未运,两曜未明。其中挺立,有无容声,神皇出御,始判浊清,开天辟地,万物乃生。愿我古木,武道昌隆!”
长老声音洪亮,大声吟诵着颂词,感谢天地生养。
“演武开始!”
随着长老的一声令下,试武场里顿时闹腾了起来。
两两一组,捉对比斗。刑岩盯着场中的青年,不由得摇了摇头。
如今的青年,拳脚中少了先祖们的那份意志,少了一往无前的坚定,那必须经过鲜血的洗礼。
刑岩低下头看了看一旁的孙子,正津津有味的观看着场内的比斗。
“我们走吧。”刑岩牵着刑轩的手摇了摇,便带着刑轩离开了人群。
“爷爷,那些哥哥不行吗?”刑轩尽管年纪小,但还是看出了刑岩脸上的暗淡。
“都是花拳绣腿罢了。”刑岩叹了口气。默默地想着,也不知道长老的决定是对是错,但是为了避免六十年前的惨祸,这份代价似乎是大了一些。
没有经历鲜血洗礼,就像虎没有爪子,没有牙!
怎么来守护族人?
怎么来守护祖先打下的这方天地?
刑轩若有所思,有些道理并不是他这个年纪就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