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十三年。
阴暗潮湿的南京诏狱。
一个膀大腰圆的狱卒拎着空了的泔水桶,大摇大摆的往外走着。
嘴里叼着滋滋冒油的鸡腿。
一边走着,一边往旁边的牢房里啐了一声。
牢房中的犯人却像没有看见一般,对着地上好似狗食一样的汤汤水水狼吞虎咽,发出了吸溜吸溜的声音。
这狱卒鄙夷的斜视了一眼,转头一脚踢在牢门上。
铁质的牢门瞬间发出了刺耳的碰撞声。
“给我小点声!别脏了大爷的耳朵!”
这狱卒吃的满脑肥肠,身高五尺,体宽近三尺,一路走一路啐。
他这个体格每日要拎着饭桶来回好几趟,自然是看什么都不顺眼。
等走到诏狱尽头,狱卒一反常态,三两下把嘴里的鸡腿给吞了下去。
随后把饭桶放在墙角处,胡乱抹了两把满是油渍的嘴角。
又抬手理了理帽子,拂了拂衣摆。
这才恭恭敬敬的走下了踏跺,来到诏狱二层的一间牢房外。
时安正叼着一根稻草,吊儿郎当的躺在堪称豪华的床榻上翻着本破旧的书。
随意的姿势,依然掩盖不住的剑眉星目,超脱气质。
他听着狱卒开门的声音,眼皮儿都没有抬一下。
“这位爷,午膳时间到了,您看您还有什么需要?”
刚才凶神恶煞的狱卒,此时却是卑躬屈膝赔着笑脸。
时安摆了摆手,连姿势都没有变过。
他穿越到大明永乐差不多已有七日。
不就是穿越吗,完全就是小意思。
他这个现代人,已经完成过一次穿越副本了,再完成两次,便可以回到现代拿着巨额奖金潇洒度日。
跟上次副本不同的是,这一回开局直接人在诏狱。
还是那种被不知道哪个角落的远亲连累诛九族的死罪。
时安本来以为这一次副本的虽然时间短,但是过程艰苦。
毕竟大明的诏狱有多惨,那都是有目共睹的。
谁知道竟然跟一位人傻钱多,听说还有有背景的纨绔子弟唠嗑上了。
不但被拉着斗了蛐蛐,还斗赢了。
直接就被这位纨绔给罩了。
整日的生活可谓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饭菜都是纨绔子弟打点后一起送来的诏狱版豪华套餐。
这上头有人就是好办事儿啊。
他唯一要做的就是每日陪这位纨绔扯扯皮斗斗嘴,偶尔再斗个蛐蛐。
这买卖,舒服的嘞。
“来来来,时先生,刚出炉的叫花鸡,尝尝。”
一位少年龇牙咧嘴的把怀里叫花鸡给丢在了桌子上。
新鲜出炉,热气腾腾。
时安吐掉嘴里的稻草就一骨碌坐了起来。
昨天跟这纨绔说想吃叫花鸡,没想到今天就给弄来了。
他直接上手开摔,三两下摔掉外面烤的黑黑的泥土,漏出了里面荷叶包裹着的,香喷喷的烤鸡。
时安拽着鸡腿就给薅了一大半肉下来,随手把剩下的烤鸡又丢给那纨绔。
这才开始慢条斯理的品尝这用老土方子做出来的烧鸡。
吃的这叫一个酣畅。
...
与此同时。
皇宫,御书房。
朱棣正翻看着奏折,听太子朱高炽对早朝时那些大臣谏言的看法。
太子言罢许久,朱棣才缓缓出声。
“瞻基那猴崽子呢?”
朱高炽听到这样的询问,下意识的吞了吞口水,神色略显慌张。
自从上半旬他从老二老三那儿回来,训斥了朱瞻基身为皇太孙,不该每日斗蛐蛐沉迷享乐不务正事之后。
这小子就直接赌气跑进了诏狱。
他不就是话说的重了点吗,什么皇太孙玩蛐蛐跟赌博有什么区别。
你皇太祖爷爷当年可是下过旨严禁赌博的...
不过他这话也不敢跟直接跟他老爹朱棣说啊。
他老爹可是很宝贝这个孙子的。
见朱高炽吞吞吐吐,半晌说不出个一二三。
朱棣合上奏折,脸色一沉,朝着一旁屏风后挥了挥手。
随即闪出一名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凑到朱棣身旁低声耳语了几句。
“在诏狱里胡扯斗蛐蛐?!”
闻言,朱棣拧着眉头,目光深不可测的看着朱高炽。
朱瞻基这孩子出生的时候,就自带祥瑞。
出生前夕,朱棣正好做了个梦。
梦见他爹朱元璋给他了个大圭。
给的时候还说了一句“传世之孙,永世其昌。”
大圭代表的可是权利,说明白点,就是皇权。
梦刚醒,朱棣就听见随从说朱瞻基出生了。
妥妥的传世之孙。
所以朱棣很喜欢这个孙子,一直养在身边,亲自教育。
朱瞻基从小就天资聪慧,办事很稳妥,十一二岁的时候,朱棣就能放心的让一个小孩儿代理朝政了。
这个孙子也从来都是知分寸懂礼数的,赌气就跑去诏狱斗蛐蛐并且呆了一个星期这事儿,多少有点说不通。
朱棣的目光看的朱高炽直冒冷汗。
“这猴崽子作什么妖呢?”
“走,去诏狱。”
朱棣起身就要摆驾。
“父皇,这,这可使不得啊~”
朱高炽肥胖的身躯赶紧紧随其后,声音都有几分颤抖。
“诏狱那种地方...”
朱高炽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朱棣给打断了。
“有什么使不得的,那些犯人还能来刺杀我不成?”
朱棣轻哼一声,怎么说他也是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
“老大啊,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换衣服去。”
朱高炽是真有点蒙了,这老爹想起一出是一出。
不过迫于威严,也只好乖乖去换了身常服。
不一会儿,这两位就遣散了随从,骑上马出了宫。
朱高炽苦不堪言,他这一身膘,让他跟着他爹的节奏骑马,那真是受罪啊。
“老大啊,我说你也少吃点。”
朱棣纵马奔驰在前面,回头看着朱高炽叹了口气。
要不是他那宝贝孙子,这太子的位置搞不好就是其他人来坐了。
朱高炽拂袖擦了擦额头渗出的汗,腿夹了夹马肚子,一鞭子就抽了下去。
到了诏狱外。
朱高炽笨重的从马上下来,招手就要呼喊狱卒。
“等等,先别吆喝,咱玩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
“咱倒要看看瞻基这猴崽子到底是在干什么。”
朱棣一想到朱瞻基平时整的活,嘴角止不住的笑意,摆手制止了朱高炽。
朱高炽一头雾水,不知道他老爹这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擦了擦汗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