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仪告别姬狐和小慧,路上不再耽搁,直接奔魏国而去。
到得魏境都城大梁,张仪先找了邸店住下,然后外出打探魏王近日的消息,有无外出,以及最近魏国和秦国在河西一带的战况如何。
巧的很,张仪打听到,原来近日刚好燕国使者苏秦至此,正在和魏王谈合纵之事。
张仪心下暗喜,原来这苏秦可不是别人,乃是早于他几年先下山入世的师兄。这苏秦经过和诸候各国的长期思想政治工作,已经基本上达成了南北合纵之势,对秦国东出计划,构成了强大的威胁。
这正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张仪当下便打探出苏秦的下榻地址,算准了时间即刻前往拜会。
苏秦师从鬼谷子多年,深得鬼谷子谋略悉心教诲。在鬼谷子众多的弟子中,每个人所攻的学术各不相同,有的精于方术,有的精于制国方略、有的精于兵法。但是精于纵横之术的学生,在张仪之前仅有苏秦一人。所以张仪早在山上修学之时,就经常有意的打听一些关于苏秦入世后的一些传闻,并且一直对他心生敬意。苏秦下山入世不几年的时间,已贵为燕国相国,犹其是在谋划七国合纵联盟后,更是挂七国帅印。成为合纵联帅。
今日终于有幸可以得见多年的偶象,张仪象朝圣的粉丝一般紧张并有着兴奋的期待。
到得苏秦入住的官邸,报上名子给门外随从。等了片刻时分,随从出来请张仪客房相见。
张仪进到客堂,但见内坐一相貌儒雅,气质清高的男子,果然气度不凡,相形之下,张仪自感差了很多的成熟和淡定。猜想这位定是师兄苏秦了,然而脑子里刹那间闪出“苏秦背剑”四个字,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张仪赶紧调整一下思路。忙作辑行礼,这位可是苏秦相国,师弟张仪偶到此处,听说兄长在此,特来拜见。
你到此处找我何事?苏秦态度冷淡,并没有张仪想象的那般热情,原以为会有师兄弟相见,分外亲热,诉说情谊,唠唠家常之类的场面,看来都可以节省了。张仪来之前背过的台词和粉丝般激动的兴奋劲儿,全都被这一句话给浇灭了。
张仪也是机灵的很,立刻想到在辞别师傅之前和后来遇到的师叔庄子都曾提醒过自己,世道复杂,虽人本善,但人心亦险恶。一旦踏入仕途,纵使至亲之人,也要有戒备之心。看来这该上的课,早晚会补上,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突然,有点措手不及。
我日前才从师傅处拜别下山,本想去燕国投奔师兄的,但是想到师兄整日操持国事,亦不想无功而受禄。于是想着先来魏国做些差事,待有所长进了再去投奔师兄。张仪见苏秦态度不够友善,及时调整了话术,也算是小聪明的很。
苏秦听了张仪的话,半晌,依旧面无表情。师傅他老人家身体还好吧。一别几年,再无音讯。苏秦自言自语一般,也不看张仪。
他老人家并无变化,还是一派仙风道骨,经常会念及师兄们的事迹,以此教导众师弟们精心学术,张仪答道。
嗯,你先回去吧,我明日约见了魏王,你可同我一起觐见,也好借机向其推荐你。
多谢师兄关照。那我先回去了,明日一早随你进宫。
嗯。
看着张仪离开的背影,苏秦仿佛看见了自己当年下山初入世时,也是如此的朝气蓬勃,意气风发的。然而入世后,营谋攻略、家国天下,尽在肩上,事事不由自己。临别时,师傅的话,言犹在耳。思虑片刻,已定下心意。
张仪告辞苏秦,回邸店。一路上边走边想,这苏秦应该也比我大不了多少岁,怎么看上去如此的阴沉和老练,会不会等我出将入相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了。唉,江湖险恶,果然复杂。
第二日一早,张仪跟随苏秦来到魏国王宫,觐见魏王。
那魏王听得苏秦介绍说张仪是同门师弟,不禁开怀大笑,好啊!张子即是苏秦先生的同门师弟,定是跟苏相一样的满腹经纶,留在我魏国效力如何?日后如有功于我魏国,定当高官厚禄,前途无量啊。哈哈哈
张仪刚要答话,苏秦在边上已经开口:魏王有所不知,我这师弟虽有才华,但也是心高气傲之人哪,苏秦突然话锋一转,本来我也有此意,劝他效力于大王。但昨日方知,他早已有意投奔秦国,故先到此劝我放弃合纵之局,投靠秦国。并让我说服大王,与秦国结盟,做秦的藩属国,然后共谋天下。
苏秦的话还未说完,魏王拍案大怒:大胆,如此狂妄之徒,竟敢小视我大魏国的武力,让我做秦国的藩属。看我先打你五十大板,让你知道什么叫敬畏之心。来人哪,把这张仪给我拖出去重打五十大板。
那张仪在殿下,听苏秦和魏王说了一堆,虽说离的较远听的不是很清楚,但也猜个七七八八,前半部分还见那魏王喜笑颜开的,然而下一秒竟然翻脸如翻书一般快,瞬间怒目相向。整个人顿时蒙圈了。这都哪跟哪啊?这师兄何以如此变化之快,之前素未谋面,仅昨日聊聊数语,并未言语上有何闪失。往日与我有何冤仇,竟如此害我。
这边张仪还未反应过来,两边士兵已经过来架起他拉出殿外,按倒就开始招呼上刑。这张仪自出师下山以来,一路奇遇不断,旅途顺利,颇为乐趣。想不到,刚刚抛开情缘,立下宏愿,信心满满的开启工作模式,在这即将登入仕途之际,出师未捷,先挨了一顿板子。原本踌躇满志的青年才子,此时被打的有如丧家犬一般。失魂落魄,已然开始怀疑人生了。
五十大板在士兵的吆喝声和张仪的哀嚎声中同步完成。张仪被架回大殿,魏王余怒未消的冲着张仪喝道:小子,今日本王饶你一命,放你去秦王处复命,下次若要再羞辱本王,让他派一个有些身份的过来。杀你一个无名的小辈,有失本大王的威名,滚吧。
张仪虽然被打的有些思维混乱,神智不清,还是坚持着抬头看了一眼苏秦,想跟他确认一下眼神儿,看看是不是他哪里搭错线了,幻想着可以按倒退键,退回重来。但是苏秦站立一旁,闭目养神状,并不看他。已经站不起来的张仪被士兵架出王宫扔在了宫外的城墙边,不再理他。
苍天啊大地,人生、仕途、功名利禄原来并不是传说中的那么美好,也不是象在师傅的棋盘上看到的那样简单。哪怕是名扬天下的一代谋略仙师——“鬼谷子”的学生来到这里,即使是身负使命,即使是天赋异能,首先也要吃饭,也要历经人情险恶,也要独自去面对每一条暗流和险境。唯一能做的就是运用自己的智慧和生存本能去博杀、去抗争才能安身立足,才有机会去施以谋略之事,去完成家国天下之大业。
屁股被沉重打击后,痛感已经麻木的张仪,在痛定思痛后。对人生和未来的前途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也开始有了越来越清晰的目标。
正在他继续苦苦思索,究竟是“脑袋决定屁股还是屁股决定脑袋”这一深刻哲理的时候。
是张仪先生吗?一个人在喊他。
张仪抬起头一看,原来是昨日投宿的邸店里的伙计。立刻象是见了亲人一般,小哥救我,烦请将我带回邸店吧。
这是如何弄成这般?小哥一脸茫然,连忙扶起张仪上了旁边停着的一辆牛车,亏得你运气不错,刚好我外出买菜路过此处。身残志坚的张仪,被伙计扶上牛车,痛感阵阵袭来,意识渐渐模糊,好象听到师傅的声音在耳旁说:小子,师傅只能教你谋略,授你攻心之术,但是这混社会,辨真伪的本事就先由你师兄给你上这第一课吧。
幸得这邸店老板仁义,关照伙计悉心照顾,安心调养了些时日,张仪的身体已渐渐恢复元气。
难得如此清静之时,可以好好缕一缕近段时间所发生的一些事情,想想如何应对未来将要可能发生的状况。静卧在床的张仪,自我安慰、自我激励,每日运用师傅所授心法,做着自我心理辅导。
感觉身体已经差不多可以了,张仪开始想着该择日动身前往秦国。
恰在此时,那邸店老板过来问他:先生,我们这两日要派伙计去秦国采购一些皮毛和器具。不知先生是否有意同往,可带你一程。
太好了,张仪甚至是有些惊喜了,这简直运气太好了,这次如果不是关键时候遇到这家邸店老板,真不知道自己能否活到今天都难说。而且在自己正愁着如何前往秦国之时,又得如此顺遂之事。这不正是老庄所说的否极泰来吗,倒霉透顶了,就会时来运转,老天助我也。
两日后,张仪随店里外出采购的伙计搭乘马车一路向西,前往他人生的未来重要境地,一个等待他去施展才华,以奠定国运基础,一个即将在未来不足百年的间里,将一统天下的发迹之地——大秦帝国。
望着张仪一干人等渐渐远去的车队和眼前留下的深浅不一的车辙,苏秦目光凝重,他仿佛看到了即将到来的刀光剑影,群雄逐鹿,看到了师傅欣慰的眼神,看到了百年后的江山一统,以及未来千年中华族群的安邦昌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