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清冷，夕阳晚照。
苏陌和岳小钗一前一后，在山道上缓步而行。
只面对苏陌一人的时候，岳小钗的神情便没有那么冷漠，话也多了起来：“公子，你觉得此事，真有可能是火神教和万里封刀堂的人所为？”
苍梧境五府四十七县，面积广袤、江湖势力纷杂。
长留府便有长风镖局等五大势力互相争锋，其他四府的情况也是如此。
却总体以三大势力为尊。
流波府的浣花剑门。
祝融府的火神教。
巫山府的万里封刀堂。
最后一个招摇府，则是天工城所在。
然而天工城向来不问世事，只钻研机关术，于是招摇府的很多地盘，便被三大势力共同渗透、互相争夺。
地盘是江湖势力最直接的利益来源。
是以，但凡有野心之辈，无不拼命扩充地盘，江湖争斗数不胜数，最多的便是为此。
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当苏陌将长留府五大势力留下来的产业，交给浣花剑门来打理时，那些剑门弟子才会兴奋到那种程度。
那意味着，长留府就此被纳入浣花剑门的势力范围。
因为叶凌霄的关系，浣花剑门本就是苍梧境三大势力中，最强的一个，如今再一举拿下长留府，势力便远超火神教和万里封刀堂！
未来，将这两大势力收归属下，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偏偏在这个重要关头，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火神教和万里封刀堂的实力绝对不弱，之所以被剑门压制，是因为没有宗师坐镇，可天人境的高手数量，他们甚至比剑门更多。”
苏陌步伐稳健，思绪清晰：“但即便如此，今日之事也不会是出自他们之手。”
“为何？”
岳小钗有些不解：“因为这两大势力，没有这么大的能耐？”
她浪迹江湖多年，对苍梧境的江湖势力，也颇为了解。
此刻念头转动，却是有不同的看法：“可若是两大势力联手，在浣花剑门实力大损的情况下，完全有可能灭了剑门，瓜分剑门的势力和地盘！”
“若是这样，他们也会一点点蚕食剑门的产业，以及那些归属于剑门的普通势力。”
苏陌依然摇头。
“江湖势力的争斗，确实大多都是这样步步为营。”
岳小钗不甘心的道：“但凡事都有例外，火神教的火神君、万里封刀堂的封万里，都非寻常之辈，若是知道叶凌霄已死，谁敢说他们不会冒险赌一把大的，联手行动、一举剑门覆灭？”
苏陌默然。
然后无奈的笑了笑。
他脚步不停，却是轻轻瞥了一眼岳小钗：“你的想法有点道理，却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事情。”
“什么事情？”
岳小钗眸光一闪。
“他们不敢！”
苏陌嘴角的笑容，忽然变得有些讽刺：“江湖争斗，在所难免，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那些江湖势力不管用什么阴谋算计，吞食其他势力的地盘也好、瓜分其他势力的产业也罢，都很正常。”
“可灭门，便是截然不同的性质。”
“像浣花剑门这种一流势力，不说柳姨与我的关系，它本身在苍梧境内，便有着错综复杂的关系和利益纠葛，若是忽然间被火神教和万里封刀堂联手灭了……”
“你当朝廷是摆设？”
轻描淡写的话语，夹杂在有些冷的山风中，吹入耳中。
岳小钗面色微变。
“三方争斗，起码有数以千计的伤亡，甚至可能还不止，如此恶性的流血事件，必然引得百姓惶恐、人人自危，苍梧境境主、各府府主必然大怒，倾尽全力追究罪责！”
苏陌轻声道：“千万不要以为，朝廷的全部力量都在神捕司，单单说你见过的长留府府主宇文啸，你可知道其麾下有多少高手？你可知道长留书院中，有多少儒门弟子？你可知道长留卫中，又有多少军方强者？”
一连三个问题，问的岳小钗心神剧颤。
“一府之地尚且如此，苍梧境境主司空玄所掌握的力量，更是你想象不到的可怕。”
苏陌说着，口中缓缓吐出一个，岳小钗以往从未想过的江湖真相：“一旦朝廷机构全力动员起来，别说区区一个火神教和万里封刀堂，便是号称南天武林圣地的纯阳道宗……顷刻间也要分崩离析！”
“朝廷，才是这个江湖，最大的势力啊！！”
“否则你以为，江湖势力如此之多、武林高手如此之强，当今人皇凭什么镇压天地五方，成为天下至尊？！”
岳小钗只觉一股寒意直冲天灵。
她出身江湖，自幼也流落江湖，以至于眼界始终都局限于江湖之中。
可此番听了苏陌的寥寥数语，却陡然间发现，自己对于真正的江湖一无所知！
江湖，从来不只是武林而已！
整个天下，皆是江湖！
而大虞朝廷，便是这个广袤无垠的江湖中真正的主宰，遍布天地五方的各境、各府，便犹如一根根定海神针，镇压着整个江湖的波涛！
寻常风浪，朝廷可以视若无睹。
可若是掀起了惊涛骇浪，这些定海神针便会展现以无敌之姿，平涛定浪！
“朝廷，才是这个江湖最大的势力？”
这个闻所未闻的说法，仿若一根针，深深的刺入了岳小钗的心中。
她目光不自觉的有些呆滞，喃喃自语着：“所以公子的意思是，火神教和万里封刀堂，哪怕做梦都想灭了浣花剑门，却绝不会如此鲁莽行动，贸贸然的跑来封锁剑门山门？”
“没错。”
苏陌点头：“所以今日之事，说白了其实简单之极，无非是让那些登门试剑的江湖人都死在浣花剑门，以此引起武林中人的不满和敌视，到时候再将叶凌霄和两个天人境长老已死的消息散播出去，剑门的声威便大大受损，幕后之人便可以聚众成势、逼上剑门……”
说着说着，他甚至都隐隐猜出了幕后之人的计划。
实在是记忆中，类似的剧情太多了。
五大门派逼上武当山……
成昆到处杀人嫁祸金毛狮王、引得天下各派围攻明教……
这一瞬间，曾被各种武侠小说、影视熏陶的苏陌，不由有些感慨，不一样的江湖，争斗的手段和方法却大同小异。
栽赃嫁祸、墙倒众人推……没什么新鲜的。
岳小钗都听呆了：“事情若真是这样，公子你这双眼睛也太……”
话未说完，四周山林之中，忽然传来一声轻叹。
“这位公子的眼光着实毒辣，见解也当真犀利！”
这道声音轻飘飘的，刚刚响起是，还在数十丈外，转瞬间却已然到了苏陌二人面前：“可惜，这番推测却注定不会有第四人听到，因为死人……”
“是不能再开口说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