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韩家大宅内。
安全返回韩家的韩顾源和韩志远正端坐在匠房内，看着自家培养的匠人们把带回来的军械全部熔解。
“七叔，你说那天云殿的殿主萧断修习了传闻之中的神通定身术？”
韩志远有些疑虑地问道。
“错不了，咫尺之内，一言可定生死。以我半步炼神的实力都难以挣脱。”
“七叔可曾看出那萧断是何修为？”
“周身毫无劲气波动，气血平平，也无聚灵之感，实在难以判断。”
韩顾源摇了摇头，又接着说道，
“看起来反而像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但开口既是神通术法，可能出自传闻中的道家。”
“道家？”
韩志远默默念叨着，眼神却始终放在正在熔解的军械之上。
“传闻道家之人都擅长神通术法，这定身法便是其中之一。”
韩顾源回想着自己被定身的感觉。
“身体被限制先于我听到他的声音。”
韩顾源很确定地说出了这一点，作为半步炼神，他对身体的掌控甚至可以精确到每一滴血液。
他很确定，是身体无法动弹之后，萧断的声音才传入耳中。
“就是说定身法不需要喊出来便可以施展”，韩志远把目光从化为铁水的军械上移开。
继而道：“那么这个萧殿主喊出来......”
“有可能是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也有可能是故意透露给我们知道。”
皱了皱眉头，韩志远决定先不管这神秘的天云殿殿主有什么用意。
“七叔，和你交接货物的是城主府的人你确定吗？”
“那人自称姜眠风，虽未曾动手，但我观其筋骨和气血运行路数的确是修习的军中枪法，有着炼骨大圆满的实力。这种境界的军伍之人，是城主府的人无疑。”
韩顾源仔细地回想起交接过程中对姜眠风的打量，“这我不会看走眼的，炼骨大圆满在我半步炼神面前想藏住，无异于痴人说梦......”
“倒是那个秦良，只是一个凡人，毫无修为，只是个文弱书生罢了。”
“书生？呵呵......”韩志远冲着韩顾源笑了笑。
“七叔，问题就出在这里啊......”
眸中闪过一丝精光，韩顾源显然也意识到了什么。
“七叔，我之前命人去查到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看着自己侄儿运筹帷幄的样子，韩顾源欣慰地示意继续说下去。
“那秦良是秦文之子，其父秦文在不久前进了城主府，之后再也没有踏出半步。”
缓了缓，接着说道，
“有意思的是，秦文进城主府的时间和秦良在城中消失的时间是一致的，都在同一天。这一点在他父子二人每日都会去的茶肆确认过了。”
“虽然不能确认那城主府的姜眠风是何时跟在秦良身边的，但我估摸着也是同一日。”
摸了摸下巴，韩志远很享受这种剥丝抽茧的快感。
“要是只是这样便罢了，但是从同一日开始，城主之女，白苏白小姐也从未出过城主府，就连去街市买胭脂水粉都是叫侍女送到城主府。”
“还有，跟随白城主从皇都来到这泰安城的一些白家旁系子弟，也是从那日开始，便在这城内不见踪影。”
“七叔，那些白家的旁系子弟是什么德行就不用说了，他们虽然在白无奇的管制下不敢说惹得天怒人怨，但也时常小打小闹。”
“哪天不得在城内府衙闹出些鸡毛蒜皮的糗事来？”
话已至此，韩顾源也察觉有很大的不对。
“志远，看来白无奇是把这些个旁系子弟都禁足在城主府内了啊。”
“没错，七叔！”
韩志远露出一丝笑意，“无论白无奇想做什么，或者掩盖什么，那些他白家的旁系子弟一定多少知道一些他觉得不能外传的事情。”
“为了防止走漏消息，他便把旁系子弟都圈禁了。”
韩志远走到匠房门口，望着远处城主府的方向，“虽然我们的人无法渗透进城主府和军中，但是只要他白无奇想做什么事情，就一定会留下痕迹。”
“这些痕迹始终存在与城主府相关的生活琐事之上，只要他白无奇不丧心病狂到屠城封锁消息，根据这些痕迹，我便能抓住他白无奇的小辫子，到时候，白无奇对我韩家就没有什么威胁了。”
“志远，这是个机会！”
“放心吧，七叔，我在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就已经派人盯在城主府外围了。”
“注意别被白无奇抓到了，家族......已经没有多少忠心的死士了。”
韩顾源有些落寞地开口道。
韩志远也沉默了下来，这些年，为了家族，从小豢养的死士和对家族的忠心之辈都死了很多，很多。
多到韩家除了韩志远的主脉，旁系子弟全部都为了家族，一头扎进死士的行列。
一般的氏家大族都会有主家和分家，韩家不一样。
韩家没有旁系的分家子弟，只有主脉和侍奉韩家的死士。
韩家曾近的旁系子弟，从小就经由他们父母同意，出生开始就当做死士培养。培养他们的，就是他们的父母。
没有所谓的主脉和旁系相争，亦或是主脉欺压旁系。
韩家所有人都是自愿扛起家族的大旗的，在韩家，没有很具体的主脉和旁系的分别，能力天赋强的，无论男女老少，年纪大小，统统列入主脉，能力天赋差的，全是旁系。
能力天赋差的里面，尚可修行的全部培养成死士与斥候，彻底丧失修行天赋的，则会被培养成情报人员和后勤人员。
这些年过去，主脉凋零到就剩下韩志远与韩顾源二人，而大量的旁系组成的死士也死了一批又一批，和主脉比起来不说五十步笑百步，那也相差不远了。
为了防止一度无人可用的境地，韩顾源曾买了一批奴隶和死囚充当死士。
虽然一定程度上解决了用人的危机，但显然这些人对韩家的忠心程度堪忧。
“我知道，七叔。”
半晌，韩志远才回了一句。
旁系死士们的默默付出，韩志远都是看在眼里的。他们没有人生，没有享受过这世间最美好的滋味。
春风，烈酒，美食，美人......这些从来不曾出现在他们的世界。
他们的世界只有家族这两个字，从出生到死亡，他们始终在家族的阴影中。
韩志远不知道死士们有没有恨过，但是从韩家的旁系自愿成为死士以来，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埋怨过，抱怨过。
没有叛逃，没有不满，没有分崩离析。
一群行走在黑暗中的傻子，没有泪，没有悔，每次离开阴影，只为家族更好的未来。
回来的时候，总会少上那么些人，他们早已习惯了，拖着淌血的躯体，等待着下一次的赴死。
韩家叔侄二人突然就陷入了这沉重的氛围之中，韩家的牌匾之下是成山的白骨，化河的血流。
“家主，大人......”
匠师的喊声传来，打破了这种沉默。
韩志远随即来到匠师跟前，看着已彻底熔解成一大滩铁水的军械，点了点头。
韩顾源来到匠房门口，关上了匠房的大门，拉起了门栓。
失去了外界的光源，红金的铁水散发着明亮而又灼人的暖光，在昏暗的匠房一度盖住了跳动的熔炉火苗的光热。
“七叔，麻烦了。”
韩顾源上前，在铁水上方伸出手臂，以利刃划出一道伤口，血液滴落在铁水中，不仅没有被蒸发至干涸，反而带动着铁水缓缓流动，似有意识般在引导铁水勾勒着什么。
随后，韩志远把早就准备好的几桶血全部倒入，这是由那些月白色的高头大马榨出的血。
马血融入后，铁水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勾勒着一副地形图，以马血为墨，被韩顾源滴入的血液引导着在铁水内成型。
一段时间后，血水便不再流动，铁水也慢慢冷却，凝固了下来。
一副玄铁为载，血水为画的的奇异地图便呈现在韩家叔侄二人眼前。
“七叔......”
“还没完，此铁血图你先收起来。”
韩顾源控制着伤口快速愈合，在韩志远把铁血图收起来之后，叔侄二人心照不宣地突然动手，几个呼吸之内便把匠房内的匠师全部灭口。
期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尸体直接塞进熔炉，连灰都剩不下一点。
“我韩家养了他们这些秘匠师这么久，也算对得起他们了。”
韩顾源没有丝毫的愧疚，看着韩志远说道。
“用了我韩家这么多资源，可惜了。”
“无妨，好钢用在刀刃上，志远，如果没有这些秘匠师，这铁血图也难以顺利成型。”
“也是，玄铁化成铁水容易，但是要成型的铁水聚而不散，制成铁水图后做成兵刃，再把兵刃熔解还原成铁水图，没有这些秘匠师，还真的办不到。”
“铁水作图，血脉为引，这才能制成我韩家的铁血图。”
“七叔，那我们......”
韩顾源摇了摇头，“还不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