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盗匪在天云殿安顿下来之后,萧断便让秦良把柳化和那个有着金色气运的年轻盗匪带到自己面前。
一番询问之后得知,年轻盗匪名叫柳斐,是柳化的亲弟弟。
二人是砀山县镖师世家出身,祖上四代都是镖局起家,几代人都是靠着家传一身过硬的功夫端着刀尖舔血的饭碗。
柳家在泰安城周边的大山县城也有个叫得出的名号,车过山,马有鞍,柳氏镖局保平安。
可惜树大招风,人怕出名猪怕壮,柳氏镖局响亮的名号影响到了其他散人镖师的活路,也妨害了一些打着盗匪幌子明偷暗抢商队暴利的世家大族。
在一次由县衙做担保的护镖行动中,商队在一些豪绅世家的示意下,故意给出了柳氏镖局无法拒绝的报酬,于是柳氏便倾全族之力而出,把家族的前途压在这一镖上。
除了柳化和柳斐两兄弟还在外运镖未归,其余能提得动兵刃的柳氏子弟全都趟了这一趟浑水。
这一去,就着了暗手,商队刚出砀山县地界就被劫杀了。
劫杀者中有修行有成的修行者,任凭柳氏子弟如何抵抗都无能为力,一个接一个倒在血泊之中。
身手再好的凡人,面对修行者,那也是无力回天。
一趟镖,柳氏镖局所有的有生力量就此覆灭,留在砀山县内的老弱妇孺也被一夜之间抹了脖子。
当柳化柳斐两兄弟赶回来时,偌大的柳氏就剩下他们两个孤兄难弟和一片残横断瓦。
人为的一场大火烧光了整个柳氏镖局,把明里暗里,留下的或是没留下的证据烧了个一干二净。
柳化柳斐二人看着废墟中的烧焦尸体,心中悲痛难忍,当即上了县衙,敲响了鸣冤鼓。
可刚敲完鼓,二人就被蜂拥而来的衙役巡卫拿下,罪名是护镖不力,丢失了重要的货物,家财充公,打入死牢。
县令亲自下的罪责文书,显然是一早就准备好了,就等着这哥俩上县衙。
直到两人被双双拷上枷锁,这才反应过来,是那些乡绅士族勾结县令要他们柳家的命。
在狱中经历了不少严刑拷打,兄弟俩咬着牙忍了下来,只为心中那一股挥之不去的怨气。
原本二人就该遍体鳞伤地死在狱中了,但碰巧遇到秦良这个要做山大王的书生带着姜眠风来监狱寻些人手。
姜眠风一眼就看出二人的身手不错,放到军中少说也是个队正的位子,便和秦良说了声。
二人心中有恨,却凭一己之力难以复仇,又感恩于秦良的救命之恩,就一路跟着秦良落草为寇,算是盗匪之中少有的良心未泯,知恩图报之人。
起初,秦良要带走这二人时,那砀山县县令还想阻拦,只是看到姜眠风腰间挂着的城主令牌就又缩了回去,任凭一行人离去。
听闻了柳化柳斐两兄弟的恩怨情仇之后,萧断对柳斐的金色气运有所猜测。
家族被灭,身陷牢狱之灾,随后大难不死,落草为寇,在众多盗匪之中占有一席之地,这莫不是大难不死,一路崛起,啪啪打脸的主角模板?
看了看柳斐稍显稚嫩的面庞,不算俊秀,但也白皙端正,日后若是真得了造化,一朝脱胎换骨,谁又敢言不能与天公试比高?
这金色的气运多半便是天眷,有着天眷在,柳斐以一凡人武夫之躯踏入修行者行列也并非难事。
柳斐柳化道完自身来历之后,皆是满目期待地看着眼前的殿主。
在他们眼中,殿主有着通天彻地的本事,从指尖随便漏出一点就足够他们修行有成,回去报仇雪恨了。
看着二人满眼的期待,萧断正准备说出自己已经决定的想法。
在萧断刚开口之际,只见柳斐头顶的金色气运如同海水倒灌一般疯狂涌入到己身顶上,一眨眼,便彻底融入了进去。
萧断顿时感觉到浑身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服,抬眼望去,自己头顶一片清明,没有任何异象。
略微思索片刻,萧断额头猛然冒出细密的冷汗。
法眼一开,金光显现,朝着自己头顶望去,随之而来的是空无一物的心悸之感。
望气术,可观天下山川河势,上可观帝王将相,下可见乞丐小厮,唯独不能望见己身气运。
渡人者,不可自渡也。
从柳斐的金色气运融入到自己身上,萧断便知,自己就是这柳斐的应命之人。
金色的气运,天眷之气,与其说是柳斐的命格,不如说是改变他一生的转折点。
当自己出现在柳斐面前,便应了这天眷之气。
这让萧断心中有点胆寒。
不管还在翘首以盼的柳家兄弟,萧断抬头,眸中金光大作,甚至盖住了天上的煌煌大日,以金光掩下日光,满目的金光欲洞穿这无尽苍穹。
声势之大,泰安城方圆近万里地都能看到那盖日金光,震动附近大大小小的势力。
……
泰安城内,城主府。
城主白无奇被耀目金光所吸引,以炼神境实力御空,看向发出金光的方向。
“那是,秦良那小子的天云寨?”白无奇想起不久前姜眠风传来的消息,心中有些忧虑。
若是这一关都闯不过去,那秦良就不用惦记自己女儿了,早点死了得好。
随即,又摇了摇头,落回地面,召来传令官,下令,泰安城周边,一城十七县,皆不允许在没有城主调令的情况下调动兵马,违者革职查办。
把自己能做的都做了,白无奇心安理得地朝着为自己女儿偷偷开办的私塾走去。
距离泰安城不远的荒山中,一条通体碧青的玉京子吐着蛇信,望着金光喷涌处,缓缓前行。
闭目,萧断散去了遮天蔽日的金光。
虽是艳阳高照的三伏天气,可萧断心中却感觉不到一点温暖,一股寒气从心底里滋生,环绕着自己。
自己原来自我感觉良好,背靠无数传承和香火法力来到此界,本以为是无敌的开局。
可柳斐的天眷倒灌己身的那一刻,萧断这才猛然惊醒,满心的胆寒。
入了这天地,自己便在这天地的掌控之中。
为什么自己一来此界,最近的城是泰安城?
为什么自己想要修行功法会想去泰安城内找?凭借腾云驾雾的神通还怕找不到一所人烟之处?
又为什么自己会恰好遇到出来劫道的天云寨匪众,跟着他们一路而来成立天云殿?
不对,很不对,自从为了收王山为弟子立下大誓,萧断心中一直有种淡淡的惊悸之感。
起初还以为是自己初来乍到,心中对这方天地的讶异。
现在看来,是当时自己就入了天地的套了,心有所感,警示自身,只是自己还没注意到这种异样的感觉。
冥冥之中,天地间好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推着萧断在往前走,走它定好的轨迹,这叫,大势!
萧断有一种感觉,自己成了这方天道手中的一枚棋子,而且还是它还觉得用的挺顺手的那种。
“殿主?”柳氏兄弟二人看着突然散去金光的萧断,小心翼翼地喊到。
“没事,心有所感罢了。”看着柳斐,萧断心中很不是滋味。
天人交感之下,有一股意识告诉萧断,自己要帮柳斐踏上修行道路,让他能足够强大,去为柳氏家族报仇雪恨。
自己的事情还没着落呢,天道丢过来个包袱,还不能不接,天眷岂是那么轻易能得到的?
但凡有天眷者,凡人亦有黄袍加身的可能,修行者在修行途中也会一路顺风顺水,突破瓶颈水到渠成,游刃有余。
然,天眷天眷,老天爷所眷顾的,说是干儿子也不为过。
一方世界都出不了几个,偏偏萧断初来乍到地就在这犄角旮旯的地儿给遇到了。
要说没有天道在暗箱操作,萧断现在就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这天道给的任务也不能不接,索性和自己的目的没有太大的冲突,而且,有柳斐这个天道的干儿子在,自己想做的事也许还能钻这片天地的空子。
天道你有你的张良计,我萧某人也有自己的过墙梯,想让我萧某人打白工,那是不可能的。
方才的心惊肉跳只是本以为自己是异界来客,超然于世间,但现在却发现天道早就打开了口袋,等着自己往里钻。
被天道上了一课的萧断果断跪了,不过萧断也不气恼,毕竟被天道算计了也不丢人。
古往今来,有几个和天斗的人能输了还活着的?
“柳斐……”萧断神色肃然道。
“属下在!”
柳斐单膝跪地,应道。
“从今日起,你便是我门下二弟子,这是你师兄,王山。”
萧断指着王山庞大的虎躯说道。
柳斐还没反应过来,呆呆地愣在原地,差点被萧断所说的话砸晕过去。
年长的柳化倒是见过不少风浪的,满脸喜色,一脚把自己亲弟弟踹醒,喝道:“还不快拜谢殿主大恩!”
如梦初醒的柳斐方才双膝下跪,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