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峰放松了对方向盘的握力。“我想说的是，你可以多打电话。我在大学里很想你，你选择的生活不会轻松。”沉默了一会儿。树木呼啸而过，但没有汽车。他们是高速公路上唯一的车辆。“你会……”
“爸爸，”陈静强调道，“拜托。我们已经讨论过所有细节，包括危险性。我要去中情局，就这么定了。”她半声说道，“如果他们愿意收留我的话。”
路灯将黄色的光芒汇聚到道路上，就像凌晨四点薄雾中的池塘。太阳还有几个小时才会升起，但两人都已经在后座上小憩过。他们都不想在酒店过夜。他们都很清醒，各自拿着放在杯架上的廉价加油站咖啡。陈峰的咖啡已经喝完了。他几乎想停下来买点喝的，但这会又造成不必要的耽搁。等他们停下来吃早餐时，他会买更多喝的。
陈静让步了：“我随时可以打电话给你。”
陈峰微笑着瞥了一眼女儿。她已经长大了。22岁，大学毕业，准备迎接世界。她还通过了保镖认证，并接受了新兵训练营的训练，尽管陈峰尽量不去想太多，否则——
“只要你别对我的生活指手画脚。明白吗？”陈静喝了一口咖啡。她皱了皱眉。咖啡一定已经凉了。“我甚至可能会告诉你我那些疯狂的日子。”
陈峰笑了。“我喜欢听。”他补充道，“当然，他们会想要你的！”
“实习并不总是能带来工作机会。”
“有时也会。”
“我的记录并不完美。我不是天之骄子。我只精通英语。”
“你会说俄语和中文！”
“是普通话，爸爸。而且我只会一点点。”
“这比大多数人强多了！他们当然会要你。”
“……我很害怕，爸爸。”
陈峰默默地点了点头。
陈静说：“这是一切的起点……这是我期待已久的机会，但我不知道自己能否得到这份工作。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足够优秀。”
“我仍然认为你应该去华夏国参加那个暑期选修课。沉浸式教学一直是学习语言的最佳方式。”
陈静摆摆手，“那个学期我不可能去。我可能会被看作是向敌对演员妥协。不，我做了正确的事。我的记录……基本上是清白的。”
“我可以帮你从高中记录中删除那些打架的记录。”
“如果真的把黑点都删除了，而其他证据又表明我确实有犯过错，那看起来会很奇怪。”
“这太不合理了——嗯？”
公路上一盏路灯从底部到顶端都亮着。与过去二十英里单调的景色相比，这盏灯柱是视线中最显眼的东西。当他们经过时，陈峰盯着它，没有从每小时八十英里的速度放慢。
“这并不不合理，爸爸。谨慎的做法是——”
陈峰急于改变话题，觉得陈静也想这么做，于是他指着灯杆说：“你看到那盏灯了吗？”
陈静回头看了一眼。“嗯。”她盯着灯杆看。灯杆几乎看不见了。“真奇怪。”
前面还有两盏灯，它们是细长的光杆，而不是通常的顶灯。
陈静重新坐回座位。“还有两盏？”
“肯定是促销。某个广告。”
他们飞速驶过两根灯杆，分别位于公路两侧。它们有点漂亮，有种超凡脱俗的感觉，就像晨雾中的照明瀑布。但无论它们有什么用途，都不太明显，而且雾气越来越浓。陈峰一直盯着路面。陈静拿出手机。前方还有更多。
陈峰说：“还有更多。”
陈静一只手翻着手机，另一只手喝着冰咖啡。陈峰瞥了一眼。她在谷歌上搜索答案。他回头看了看路。几分钟过去了。灯柱比之前多了很多。
他说：“多了很多。”
现在，灯杆比路灯还多。它们四十英尺高的光芒将高速公路变成了一个泛黄的走廊，更适合巨人，而不是陈静的福特福克斯。当他盯着看时，剩下的一个灯变成了一个光柱。一秒钟前它还是一盏灯，然后突然光线沿着光柱向下，照亮了整个东西。
也许他们应该去酒店过夜。陈峰显然出现了幻觉。也许他应该让陈静在最后一站换他开。
汽车摇晃得厉害，好像撞到了路边的隆起带。陈静的冷咖啡洒了一地。
“天哪，爸爸！”
他已经在减速了。“我还在我的车道上！”他继续减速。时速从六十降到四十。随着越来越多的路灯变成灯杆，路况越来越差。他减到二十。“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停车吧，爸爸！该死的——”陈静肯定已经看到他三次看到的东西了；又有一盏路灯变成了灯杆。“这不对。”
他放慢了速度。如果这还能称得上是路的话，他们还是路上唯一的一辆车。感觉就像是在碎石路上行驶，颠簸不平。他停下车，考虑到车稍微陷进地面，这条路可能确实是碎石路。
没有人关心洒出的咖啡。
范围内的每一盏灯都是灯杆。
陈静一边摇下车窗，一边解下安全带。她低头一看。“我们在碎石路上吗？”
陈峰没有打开车窗往下看。他已经看到碎石了。
“挂上P档——”
陈峰比她快一步。车已经停下了，但没熄火。
“——我要下车。”陈静打开车门，走到车外。她踢了踢地面。“这里已经不是高速公路了。我觉得从来都不是。”她拿起手机，屏幕的光在雾中闪烁，左右转动。“也没有信号。”
她说，“我们回去吧。”
陈静滑回车里。片刻之后，陈峰让车调头，他的应急灯在黑暗中闪烁，以防有人从后面追上来。如果可以的话，他本想驶入另一条反向车道，但那里没有路。眼前只有这条碎石路。
陈静附和道：“我们只能慢慢开，希望除了我们之外，路上没有其他人。”
在孤独的高速公路上以每小时15英里的速度行驶了5分钟后，他们撞到了一个坑洼，在两人反应过来之前，车子就嘎吱嘎吱地颠簸了一下，然后又颠簸了一下。
“爸爸！天哪——”
“我一直在注意坑洼！”他进一步减速。“本来没有坑洼！”
陈静指了指。“现在有很多坑洼！”
她说的没错。车灯下是一条干燥但破损的石子土路。坑洼很多。汽车再次颠簸。陈峰这次控制得更好，但他无法阻止汽车突然转向一侧。他重新控制住了汽车，但车速慢得像爬行。
他喊道：“它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我不知道！”
一根灯柱熄灭了。
两人都骂了起来。汽车发出刺耳的声音，引擎熄火，汽车又掉进了另一个坑里。有东西撞到了车底盘。车轮开始在泥土里打转。
地面发出隆隆声。
浓雾席卷而来，黑暗而沉重。另一根灯柱熄灭了。黑夜笼罩着这片区域。又有一根灯柱熄灭了。黑暗像危险的朋友一样笼罩着汽车。汽车引擎熄火，温暖的车头灯在雾中闪烁。车头灯闪烁了一次，两次。熄灭了。陈峰和陈静
独自在黑暗中，除了陈静智能手机的闪烁和两个完全不足的光柱外，没有其他光线，而这两个光柱距离他们有六十多英尺。
没有人说话。
陈峰开了一个玩笑。“你觉得我们死了吗，还是——”
他闭上了嘴，因为车前一团黑暗变得比这更可怕。它变成了一个看不见的怪物，陈峰只知道它有一个巨大的上下颚，里面长着柔和发光的珍珠白牙齿，每个牙齿都有人那么大。牙齿太大了。嘴巴张得太大了。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在拍打，就像突然刮起的大风掀起的船帆。然后牙齿啪的一声合上了，如果不是黑暗在变化，陈峰还以为怪物走了。但它根本没有走。它就在那里。陈峰看不到它，但它肯定在那里。空气中传来隆隆声；是轻微的雪崩，还是怪物。
陈峰又开了个玩笑。“陈静，你感受到了《侏罗纪公园》的氛围吗？”
陈静悄悄地摇上车窗，隔绝了外面的声音，然后低声说：“爸爸。”
他们俩全神贯注地盯着不断变化的阴暗。它绕着车移动。它很大。很容易就能和灯柱的大小相提并论。它绕着车一闪而过，悄无声息，就像云朵的影子，在掠过时闪烁着剩余两根灯柱的光。黑暗在陈峰这边的车中更深处的阴暗处静止不动，注视着他们。
陈峰又开了个玩笑。“你还记得《侏罗纪公园》吧，陈静？”
“《侏罗纪公园》是什么？”
陈静问。
黑暗问，陈峰回答说：“那是一本书和一部电影，一些人复活了一些恐龙，然后恐龙吃了他们，因为恐龙就是这样的。”
陈静用劲风般的力量打了陈峰一拳。她可能本想打得更狠。这可以理解。在正常情况下，他会摇下车窗，以便更好地与实体交流。他们俩现在都没有最佳状态。
“哈哈！恐龙会那样做！”
“这是一部非常恐怖的电影。陈静八岁时看过这部电影，一个月都睡不着觉。我承认，给小孩子看这部电影是我最糟糕的主意之一。”
“爸爸，请不要和黑暗对话了。”
陈峰忍不住要唱这首歌。他开始唱道：“你好，黑暗，我的老朋友，我又来和你说话了……”
黑暗随着陈峰的歌声而变化。陈峰的歌声并不好听。他唱得不好，没有唱出原作的精髓。他唱得太快，高音没有唱准，某些词也没有唱够。孟西和范可嘉会感到震惊。
但黑暗似乎很感兴趣。不过，陈峰知道什么呢？肯定不多。他还没被吃掉，虽然这一天还远没有结束。甚至还没有真正开始。
陈峰的话让他在歌曲进行到一半时失败了。随着沉默的加剧，黑暗开始躁动。
“这不可能是这首歌的结尾。”
“我非常害怕，记不得后面的部分了。”
“……那你要小心了。”
世界不知怎么分成了两半。
黑暗和黑暗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蓬松的白云、头顶灿烂的阳光和突然的滴滴答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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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和黄色的快餐包装纸在空中飘荡。后座上方飘着一只格子枕头和一条阿富汗毯子，一本半开的《DD指南》藏在织物中。地平线继续倾斜。重力不再恒定，陈峰满脑子想的都是那些零重力飞机，它们用于让宇航员适应失重状态。他一直想去坐一次这样的飞机。
他看向陈静。她没有系安全带。她正漂浮在座位上方，脸贴着天花板。
陈静优雅地像一辆货运列车穿过繁忙的街区，向全世界宣布：
“我靠！”
她用力撕扯着座位，试图让自己保持平衡。但这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他们正在旋转，所有东西都朝着奇怪的方向拉。
她喊道：“该死的，真见鬼！”
“我们死了吗？”陈峰问道，“如果可以的话，请告诉我这一切结束了。
陈静的眼睛盯着父亲，目光炯炯有神。陈峰知道这种眼神。他遇到了大麻烦，陈静要救他出来。好吧，最好还是接受现实。她一边咒骂，一边试图把他从座位上解开，随着世界不断翻滚，咒骂声也越来越大。
然后，她被甩到了车的一侧，离开了座位，在车旋转的过程中，她被压在车门上。如果不是安全带牢牢地固定住他，陈峰也会被压在车门上。
她喊道：“解开安全带！我们摔下去还能活，但撞车就死定了！”
陈峰摸索着解开安全带。安全带被锁得很紧。这是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