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卷三十三 日出东方
听都尉问,一旁身穿内衣,方从榻上起身吴大,便是走来拦在季蝉身前。心中有事,季蝉一直未曾解甲,见状抬手扒开吴大,开口道:
“我私藏一赵俘。”
一旁吴大站稳,欲言又止,只得瞪眼看。帐内士卒皆是静观都尉何言。李谈蜷曲在卧榻上,已是紧闭双目,泪流满面抖作一团。
“好胆!”
宋象大喝一声,不再多言,在都尉府短兵护卫下,站在帐中不动如山。季蝉亦不迟疑,冲榻上喊:
“李谈,来。”
听得五百主唤,李谈爬起身,走到季蝉身边,瘦抠一张小脸,虽泪水涟涟,仍是好看,全无在邯郸家中之圆润憨态。
宋象见如此瘦弱小儿,亦觉可怜,然心中仍是恨意难消,只是想起武安君临别之言,又是自压了压火气,开口道:
“带汝私藏赵俘,随我到都尉府。”
“诺。”
季蝉应诺,向李谈伸手,李谈心有灵犀,紧握住五百主手,与之同行。
“五百主!”
吴大、陈力等人边呼五百主,边是近身拦住季蝉去路。宋象当没看见,先自走出帐去,随护都尉府短兵皆是紧随出帐。季蝉扫一眼众人,淡然道:
“无妨。我千禄百福,子孙千亿。汝等莫忧。我自省得。”
吴大等人闻言尚好,陈力却是满面哀戚之色近前,欲抱之,季蝉连松开扶剑之手,五指一张拦住陈力,未忍住,话未出口,先嘿嘿笑出声来。
“五百主笑得出来?”
陈力急道。
“嘿嘿,皆在帐中休息。幕府自有分晓,汝等莫乱想。”
言罢,季蝉推开陈力,复手扶长剑,牵着李谈走去帐外,众人皆默然目送之。宋象见其牵着小赵人出来,便是迈步向都尉府而去,季蝉跟其后,都尉府短兵随左右。
到都尉府大帐内,宋象亦不多言,将季蝉晾在一旁不管,静候军中自察之果,心中不断回味武安君将令,其中言语,是人皆懂。想来如此大动静,谁也隐瞒不住,亦不敢隐瞒。否则,若来日事发,我头不保之前,必先斩贼首,连知情不报者皆不放过!宋象恨恨想。待军吏报来,军中有十人私藏赵俘,仍是大吃一惊!一想自军如此多人私藏赵俘,宋象不由背心汗湿,一想武安君面孔,愈是胆颤心惊。
待领着自军一众私藏者及赵俘,在都尉府短兵护卫下,来到幕府前院,见各军似俱有私藏者,且有比自军更多者,心中方是一缓,以至面上浮现得意之色。
幕府后院,月华盈满,正房内十分安静,灯火摇曳间,人影晃动,甚是诡异。听军吏报,各军共私藏赵俘二百四十人,皆为幼小,武安君面色阴沉。屋内值夜校尉、军吏、士卒皆轻手轻脚动作,大气不敢出,生怕触怒武安君。
闻讯而来的尉裨将王龁,裨将秦瑞,亦是陪在一旁,默不作声。
“私藏者中,爵高者何人?”白起问。
“公大夫季蝉。”军吏道。
“何以为?”白起转而问王龁、秦瑞。
秦瑞目视王龁,稍一迟疑后,面向武安君开口道:
“我以为,虽有违军律,然念其所藏皆为幼小,可网开一面,免其罪。”
“何意?”白起见王龁不语,便是催问。
“违律,皆斩。”王龁直言。
武安君点头,开口道:
“披甲。”
幕府军吏立时取来武安君斑驳皮甲,为武安君穿上。王龁亦是上前相帮,拉扯,系绳,十分细心。短剑佩挂上腰带后,武安君又是使劲伸了个懒腰,命军吏将二百四十幼小赵俘,及私藏其者皆带来后院。
待数百人齐集后院,已是把不大小院挤到满满当当,连走廊上皆是站满,值夜幕府短兵杂处其间,只正屋前一段走廊,未有人站,门口,廊下,走廊两侧皆有幕府短兵守卫。
“皆斩?”
白起站在屋内,拍拍胸甲,扭头问王龁。
“听上将军令。”
王龁恭敬应声,此次却是避而不答。白起望之轻笑,随即迈步走出屋内,站在廊道边缘,面色已是阴沉下来。王龁、秦瑞跟随出屋,手扶剑柄,一左一右,站在武安君身后。
夜空满月清辉皓白,廊柱上灯火闪耀。站在秦人身边幼小赵俘,皆是低头垂眼,不敢仰视。各军私藏赵俘者,则各是不同,有垂头者,有昂首者,亦有人左顾右盼。白起手扶剑柄,转动肩头,向院中大声问道:
“汝等可知不杀赵俘,私藏何罪?”
院中鸦雀无声。年幼赵俘中竟是有人吓到尿溺,骚气顿时弥漫院中,有赵俘低声哭泣,状若不活。见众人不语,白起点名:
“公大夫季蝉,上前。”
人群中,听到上将军唤自己,季蝉不禁一哆嗦。抬脚前走,却是被身边李谈拉住甲衣。季蝉拍拍李谈头,李谈懂事松手。前面众人,不分秦赵,皆是让开。季蝉走出人群,在廊下站定,向武安君行礼道:
“上将军威武。”
白起上下仔细打量,目光不由便定在其腰间长剑上,神色一时恍惚,再看季蝉面,便是大声道:
“私藏赵俘者,汝爵位最高。汝何以甘冒斩首之罪,私藏赵俘?”
“我见其幼小,心中怜之,便是私藏。”
“如今事发,汝意如何?”
“听上将军令。”
“不惜此头乎?”
“小云岭下八万军,何人惜过项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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