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元年，三月十八日。
赵桓端坐在龙椅上，底下的百官雅雀无声。
在这种令人窒息的氛围之中，李纲刚刚准备持笏出列，被赵桓一个眼神给打了回去。
“议吧，都议议这事，为什么没有人站出来说话了？”
赵桓脸上无悲无喜地道。
可是一向喜好清议的百官们，拼命当着缩头乌龟，哪怕赵桓让他们说，这会也无人应声。
西夏国主李乾顺，于昨日奔袭西安州。
大宋百官们本以为金人被打跑了，这个世界便会安好。
最近没少人在赵桓面前吹嘘着大宋海清河宴，天下无事！
谁曾想，那李乾顺打脸的速度，真是让人出奇不意。
居然敢悍然领兵五万，进攻大宋的西安州。
西安州的情况也十分的令人玩味，任得敬这个西安州通判，并没有第一时间向岳飞的秦凤军和陇右都护刘锜求援。
事实恰恰相反，要不是两人有赵桓对西夏边防之事，可见机行事的特权，急急奔赴向西安州。
西安州差点一日之间沦陷。
百官们有白时中和李邦彦两个活生生的例子在前。
赵桓此时完全一副，让他们作主的模样，态度未明。
百官们哪有人敢再站出来。
一个不小心可能就是前车之鉴。
不过打嘛？
百官们心里跟明镜似地知道，此时的大宋想要与西夏开战。
金人可是在北方一直虎视眈眈。
赵桓大概率会咽下这口气，认栽。
反正西夏又不是第一次搞这种事情。
上次金人打到汴京城的时候，西夏不是来过一次了嘛。
赵桓还不是啥都没说，只是欲断绝双方的往开。
就这？
现在都还没施行下去。
有功于阻碍赵桓经济制裁的领头羊们，这会把头埋得低低的，免得在现在这种场合出现不恰当的表情。
百官不知道的是，赵桓这会连愤怒都没有。
今日来上朝，纯属就是来看一看自己的好臣子们的。
得到这个结果，其实也并不出乎赵桓的意料之外。
毕竟，他的名声。
现在在整个大宋的官僚体系之中，那是相当的不友好。
没人站出来，这并没什么特别让赵桓惊奇的地方。
李纲嘛，赵桓都已经在上朝的时候，跟自己的宰相有谈过此事。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这句话，可是十分鲜明地总结李纲对此事的态度。
西安州一城未破。
前方来的战报，除了有十一人的伤亡，并没有造成什么大的损失。
李纲从李乾顺在西安州的表现来看，也十分认同那西安州通判任得敬的判断。
这应该仅仅只是一次挑衅而已。
赵桓明面上，虽然没能与西夏断交。
可是实际上呢。
大宋现在的商人，已经需要绕茫茫远的路，才能与西夏进行贸易。
商人求利，绕路走。
它就得加钱。
没办法。
岳飞守在那里，再加上最近过去的刘锜。
大宋与西夏最近的道路，早已经被两人给彻底封锁死了。
特别是刘锜。
自从他任陇右都护之后，路过他地界的商人，那可倒了大霉。
岳飞只不过是铁脸无私的拦截，刘锜倒不拦。
问题是刘锜收保护费啊，关卡一里地一个那种。
哪怕交钱，可是走陇右的商人安全也没有半分的保障。
从前人的经验来看，那必然是百分百的遭劫。
与燕京方面完全是一回事。
唯一不同的是刘锜直接从明面上收钱。
此事早闹得沸沸扬扬，奈何赵桓反正全当作没看见。
弹劾刘锜此人的奏章，倒是为赵桓的纸厂提供了不少的原料。
反正每次到赵桓这里，往往如石沉大海。
赵桓煎熬了百官们一上午，此时也失去了兴致。
“那就这样散朝吧！”
赵桓朝百官挥了挥手，扭头就走。
百官目送着赵桓离去的背影，待赵桓走出大殿后，便纷纷围向李纲。
“李宰相你说这事，官家心里到底是什么打算啊？”
几个与李纲关系不错的官员，率先发问。
赵桓什么都不说，让他们议。
百官们心里着实没底。
赵桓整人的手段，他们又不是没见识过。
大家都接触这么久，都已经是熟人了。
百官生怕踩雷。
赵桓有一个专门记仇的小本本，百官们也都已经知道了。
这个摄山最有发言权。
他这个开封府尹，已经是第一个在赵桓这里贷款上班的人。
李纲看着求知欲满满的众人，他这会其实也很烦恼。
因为自己虽然有跟赵桓谈过此事，可是赵桓也如今日在朝堂和百官的表现一个样。
压根就没有向自己透露任何的东西。
搞得李纲这个一人之下的宰相，这会也不知道自家的女婿心里到底想的啥。
为此，李纲还特意趁上朝之前的间隙见了李娇娥一面。
询问一番李娇娥，最近是不是又闯什么祸，惹得官家不高兴。
可是李娇娥对自己的反馈是。
她没有。
她和赵桓关系好着呢。
昨晚两人还一起吃了晚餐。
赵桓亲自动手做的饭。
哪怕当时赵桓收到来自西安州的消息，赵桓胃口都没有受任何影响，连干了三碗米饭。
“我不知道。”
李纲被百官你一嘴我一语的吵得头疼，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百官并不想放过李纲，仍然跟个狗仔队一样死死地追着李纲不放。
狗仔队们只是为了新闻，可是此事却关乎百官们的身家性命。
百官可比狗仔队更来劲，一副李纲不露点风声，誓不罢休的模样。
老好人的李纲同志，这会也被烦得特别恼火。
“各位同僚，李某真的不知此事官家是何态度。”
“你不是官家的老丈人吗，官家他总得跟你这个宰相透露一点点他心中的想法吧？”
李纲瞬间就被这话给彻底激怒了。
什么的老丈人，赵桓眼里有自己这个爹嘛？
李纲深深地吸了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
他好想发飙，可是作为宰相。
赵桓与百官的中间人，李纲知道自己不能。
“诸位与李某也都是亲家关系，咱们关系匪浅。若官家有消息，某自然也不会藏私。诸位对此事不必再担忧，官家经此早朝，大概不会再过问诸位对西夏之事的看法。”
李纲给同僚发完安心丸，头也不回的走了。
李纲其实也早知道会如此了。
在赵桓天机楼之事推出时，李纲就明白。
这一天迟早都会到来。
赵桓现在哪还需要百官表啥态，做什么事。
天机楼哪怕初成，赵桓也能不必依赖百官。
李纲不知道赵桓这样，到底好不好？
可是李纲也知道，起码赵桓再想做什么事，真的不再需要看百官们的脸色。
“一切交给时间来检验吧！”
李纲在心里默默用赵桓的话，感慨了一句，此时的背影略显萧瑟。
不管怎么样，李纲也明白自己身上的重担。
那就是，尽全力。
让这个朝堂中的百官，多做几件像人的事情！
卷五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