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萦怀在回侯府的路上, 途经了周府,他看见一个小乞丐手上拿着一封信,躲在一旁的石狮子后面,好似在踌躇着什么。
谢萦怀对和周琅有关的一切都敏感的很,瞧见这鬼鬼祟祟的乞丐, 就叫人将那个小乞丐带过来。
“你在周府门口做什么?”谢萦怀问。
那小乞丐被两个侯府的奴才架过来, 吓的不轻, 四肢伏地什么也不问的就开始求饶。
谢萦怀更觉得他古怪,“我问你在周府外面做什么。”
小乞丐身后的两个侯府奴才也恶声恶气道,“侯爷问你话,还不快快回答!”
“侯,侯爷?”小乞丐听到这个称呼,忽然将头抬了起来, 黑亮的眸子盯着谢萦怀, “你,你是谢小侯爷?”
谢萦怀皱眉。
小乞丐看他神色, 一下笃定了,毕竟这临安, 能担的起侯爷的, 也只有谢萦怀一人, “侯爷,是, 是这样的, 我, 我是来给周公子送信。”他说话也说不利索,但为了证实自己说的是真的,将自己手中拿着的雪白信函递了过来。
这临安城里,能和谢萦怀扯上关系的,也只有周琅这一个周公子。
谢萦怀将信函接过来,拆开了,拿出里面一张边角染血的纸来,他展开一看,竟是一张画,画的是国色牡丹,那画是出自周琅的手笔,谢萦怀认的出来。而在牡丹的旁边,又批注着八个小字。
——江山为聘,相思为媒。
那是令狐胤的字。
谢萦怀将这染血的纸攥紧手心里,咬牙问面前乞儿,“这是谁给你的!”
小乞丐被吓的又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是今早城门外,一个好看的姐姐给我的,她托我将信给周公子,还,还给了我一锭银子。”说着,他颤颤的将怀中的银锭子捧了出来。
谢萦怀本就在为此事烦心,这一封令狐胤亲笔提诗的画,又好似是令狐胤在嘲弄他一般。
实在是……
江山为聘,真是好大的口气!谢萦怀将手中的纸撕碎,也不再看跪在地上的小乞丐,“回府。”
令狐胤想要江山,他说什么,也不会让他如意。哪怕他拥兵百万又如何,哪怕他是百战名将又如何。
谢萦怀回了侯府,脸色还是铁青,门口的几个奴才看侯爷今天脸色不好,本来不想跟他说公主来过的事,但这事又哪里瞒得住,于是一个人便被众人推了出来,跪在谢萦怀面前,“侯爷,刚才——公主来过一回。”
谢萦怀的目光凝住。南凤潋?她还没死心不成!
但他刚才,又在驿馆里看见了南凤潋。
跪在地上的奴才抬头瞧了一眼侯爷的脸色,硬着头皮继续道,“公主从府里,搬了一个东西走了。”
谢萦怀的心神一瞬警惕起来,“搬了什么?”
“公主带的几个奴才搬了一套被褥出去,只是——那被褥里,好像藏着人。”
谢萦怀话还未听完,就已经急急的赶回了自己的房里。
周琅不在房中。
谢萦怀站在空荡荡的床榻前,难看到极点的脸上忽然破开一声冷笑,一字一顿,好似咬着谁的脖子一般,“南凤潋!”
……
临安下了一场雨,这是深秋里的第一场雨,悬在枝头趋于凋零的花也终于飘飘荡荡的落了下来。
抱着孩子的妇人从一家宅子的后门被人推搡出来,本就单薄的衣裳在这雨天更加单薄。
撑着油纸伞的路人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屋子里传出的男子的唾骂声,抱着孩子的妇人慢慢在墙角蹲了下来,伸出双臂护住自己怀中的孩子,伶仃的模样显得尤为可怜。
倚在窗户旁看着这一幕的南凤辞微微勾起了唇角。
和他站在一处的周琅皱起眉。
三天了。
南凤辞将他带来城北这一幢宅子里,看楼下这一对夫妻争执已经有三天了。
“你到底在看什么?”周琅终于忍不住问道。
南凤辞,“看戏。”
“人家两夫妻吵架有什么好看的?”周琅跟着南凤辞看了三天,也知道那争执的一男一女是夫妻,男的是某个大户人家聘请的西席,女的家中是一个秀才的女儿,算得上是门登户对的一对儿。只是最近不知为何,男的频频发脾气,宅子里总是穿出丢碗摔筷的声音,今日更过分,外面下着大雨,就将才产下幼子的女人赶了出来。
南凤辞看女人弓着身子,护着怀中幼子的模样,伸出手拢住一滴从屋檐上滑落下来的冰冷雨水,“戏好不好看,要看人。”
周琅不懂他话中的意思。
南凤辞伸手将窗户关上,掩唇打了一个哈欠,“我累了。”
周琅也是有点懵,这南凤辞是真真奇怪的很,将他带来客栈,每日就靠在窗户旁看下面夫妻争执,什么也不做,却还要喊累。
“这几日谢萦怀派了许多人在城中找你,你最好不要离开客栈。”南凤辞躺在床上,忽然想到了有这么一件事的闭眼提醒道。
周琅闻言撇了撇嘴,在桌边坐了下来。也多亏他在边陲养出的好耐性,在客栈里困了三日,也没有觉得太难捱。谢萦怀会找他在意料之中,但这样派了官兵,满城的搜捕他,就是他没有意料到的了。起先他还有回侯府的心思,但这三日来,他从楼上看见越来越多拿着他画像四处询问的士兵,就反而不敢回去了。
南凤辞衣裳也没有脱,枕着自己的胳膊,呼吸均匀好似已经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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