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序招待着宾客。
规格很尊,但宴请的人不多。
彼此都是庆国权利金字塔的存在,算是熟面孔了。
林若赋在其中甚为低调。
这位刚刚坐正宰相之位的百官之首,今天是代表朝堂官员而来。
与秦业相似。
宴会气氛轻松,尚且年幼的太子和二皇子倒是玩得乐呵。
裴序让他们的宫女照看着。
大皇子初有少年英武之气度,端坐笔直,看向裴序目光充满了敬仰。
在宁才人的影响下,他有向往战场的壮志。
裴序这位三度北伐的大功臣,他时常听闻其事迹。
战场上纵横捭阖,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
那是何等令人折服的风姿。
宴会流程走完,林若赋和秦业,这两位文官和军方的代表起身告辞。
林若赋拱手作揖之时,深深看了眼裴序。
见其似乎微醺,慵懒挥手,没有任何提示的迹象。
便收回目光,转身离去。
他和裴序的关系,无人得知,之前都是暗中往来。
林若赋原以为自己登临宰相之位,成为百官之首。
裴序会有所表示,吩咐叮嘱自己如何行事。
却不曾想,自从那日密会,说无对方命令,不得参见后。
真就了无音讯。
他疑惑,猜测,不安,又有期许的松了口气。
毕竟走到今日这步,堪称达到官道顶峰,手中权利庞大。
任谁都想无拘无束,享受权利的威仪。
裴序不对他有丝毫的掌控,林若赋也乐得如此。
当然,他也没有任何自视过高,以为坐上宰相之位,就能全然不顾往日提拔的恩情。
认为能摆脱裴序。
如今,裴序不言,他就是权利威盛的百官之首,当朝宰相。
若裴序有任何命令,他也会认真顺从的执行,尊其为上。
秦业和林若赋离去后。
太子,大皇子和二皇子,在宫女的提醒下,依依不舍的告辞。
三人对于裴序,无论是因为其事迹,皇帝的重视,还是皇后母妃的提点。
都非常的尊敬,保持谦逊的学生姿态。
何况,今夜的婚宴氛围轻松,裴先生说话有趣,他们能自在的解放少年天性。
难得的玩耍一番,当然不舍得这么早结束。
可宫女的提醒,往往代表皇后和母妃的意见,他们不得不听从。
宾客陆续离开,湖畔举办宴会的场地冷清了下来。
范健和陈平平留下。
裴序从主座起身,拎着几壶酒塞到陈平平怀中。
也不理会他意愿,推着轮椅就来到湖边长廊。
“拿上几个酒杯。”
头也不回的对范健吩咐。
范健气笑,却还是拿着酒杯跟上。
湖畔长廊,裴序姿态散漫的坐在栏杆,靠着木柱。
一手酒壶,一手酒杯,自斟自酌。
“许久没和你们一起喝酒了。”
裴序看着月色下波光粼粼的湖面。
陈平平低头抿了口酒,面容藏在阴影下,不知什么表情。
范健亦是许久没有这般开怀,先前贪杯,如今微醺。
露出些许以前恣意流晶河花舫的风采。
许久,陈平平感慨,声音略微沙哑低沉:“是啊……没人召集,自然难得相聚……”
范健听闻,脸上笑容僵住,倒了杯酒,仰头饮尽。
裴序知道实情,很难和他们那般悲春伤秋,笑了笑跟着喝酒。
气氛沉默片刻。
陈平平打破寂静,询问道:“先前陛下似乎有口谕。”
“嗯。”
裴序慵懒散漫的应了声。
“何事?”
陈平平追问。
范健也收敛了情绪,好奇倾听。
裴序轻抚垂落的衣摆,随意道:“一统的事情。”
“一统!?”
陈平平和范健神情骇然。
原以为是陛下有什么要叮嘱裴序,如婚后的朝务安排等等。
没想到,却是这般惊世骇俗的口谕。
裴序轻笑,看向惊骇莫名的两人,道:“这么惊讶干嘛?也不是第一次问了。”
陈平平恢复冷静,皱眉道:“你怎么回答的?”
他执掌监察院,知悉庆国情况和天下格局。
如今商谈一统之事,会不会太过仓促?
裴序耸耸肩,笑道:“我婚后要去苍山度蜜月,然后就闭关苦思一统之策,至于什么时候想出来……”
“天知道?”
见到裴序这随性散漫的姿态。
陈平平和范健倒是放下心来。
只要这位心中有所权衡即可,他无论如何放荡不羁,可行事还是值得信任的。
三人难得相聚,喝酒,自然聊得多了。
话题也越来越远。
当范健开始追忆过往,聊起了回忆。
裴序知道,他醉了。
将酒壶的酒喝完,拢着宽袖起身,拍了拍陈平平肩膀。
“洞房花烛夜,也不忍心我被耽误吧?他就由你送回去了。”
陈平平阴柔目光瞥向他:“我是个瘸子。”
裴序看向自顾自回忆往事的范健。
轻笑道:“他还能推得动你。”
“你就不怕他将我推入湖中?”
“放心,有栏杆,实在不幸,大声呼救,一定救你。”
裴序挥着手离开,边走边补充道:“若听得到的话……”
陈平平失笑的摇摇头,看向范健。
没好气道:“别装醉了。”
范健抬起迷蒙的双眼,苦笑道:“没装,今夜我想醉一次。”
自从北伐回京以来,他都太过清醒了。
那人死于刺杀,自己以亲生儿子换来范贤安稳,揪出背后主谋报仇,裴序大醉朝殿……?
发生太多事情,让他不敢不清醒。
陈平平知道他心中埋藏的悲痛和苦闷。
叹息声:“推我出去吧。”
“行……”
范健踉跄着起身,撑住轮椅,都不知是推轮椅,还是借此站稳。
摇摇晃晃的推着离开。
“歪了……”
陈平平阴冷的声音,毫无情绪波动。
“哦,好。”
范健连声应答。
“歪另一边了。”
“啊?哦……”
“那是茅厕方向!”
陈平平声音有些怒了。
“我有些想吐。”
范健不知是找借口,还是真要吐。
陈平平闭上眼,靠在轮椅上。
声音似乎从喉咙挤出:“停下!”
而后高呼:“人呢!还不死出来!”
隐藏的监察院探子连忙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