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咔嚓……
枷锁拖在白玉石阶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朝殿内众人听着远去的声音,渐渐余下安静一片。
唯有遍地狼藉,破碎的酒壶,打翻的佳肴。
监察院探子双手托着裴序的佩剑,交给侯公公。
侯公公托着来到庆帝身侧。
余光观察到这位皇帝的神色后,轻轻放置在桌案上。
“都起来吧。”
庆帝挥手,语气透着落寞和遗憾。
朕给予你机会了,你不珍惜,是你自己的决定,怨不得人。
陈平平推着轮椅出列。
作揖道:“陛下,认罪官员如何处置?”
“查。”
庆帝转身,回到皇位前。
威严肃杀之声响起:“给朕好好的查,一条罪证都别放过,依法惩处。”
在场所有人感到心头冰冷。
这可不仅仅追究今夜的贿赂之罪,查下去的话。
谁身上或多或少的没有些污点呢?
看来这班官员,要以死清洗罪过了。
忽然,朝殿外传来喧闹,侯公公识趣的快步出去。
见到来人,露出无奈的神色。
“太子,大皇子,二皇子。”
少年之龄,已有威武雄风的大皇子昂首道:“我们要进去,为裴先生求情。”
太子应和:“没错,裴先生是国之重臣,区区受贿罢了,怎会如此严重!”
二皇子斜了眼太子。
斟酌道:“有过需罚,但裴先生居功至伟,小小惩戒就是,怎么能卸剑赋枷呢?”
侯公公看着太子和皇子或真情实意,或暗藏锋芒的话语。
心中无奈叹息。
因为裴序的事情,心头烦闷之下。
甚至说出了不合时宜的话语:“三位殿下啊,此时就不要来添乱了。”
而后惊醒,连忙告罪。
三人还没回味过来,身后便传来道清冷仪贵的声音。
长公主风姿绰约的身影款款而至。
“回去。”
三人回头,纷纷行礼:“姑姑。”
长公主此刻完全没有搭理他们的想法。
越过三人,步入朝殿。
天青色的宫裙勾勒高挑窈窕的身姿,肤色白皙通透,月色下浮动荧光。
绝美面容清冷,眼神淡漠,宛如寒霜。
长公主进入朝殿,无人敢拦。
直直来到皇位之前,抬头看向庆帝,毫不示弱的与之相望。
“你来何事。”
庆帝眼眸低垂,话语深沉。
长公主微咬红唇,看到桌案上的长剑,眼眸微凝。
有水光晃动的痛惜。
宽大衣摆如青烟飘摇,伸出玉手,微扬下巴。
“还我。”
清冷的声音,柔弱中有着坚定不移的决绝。
庆帝目光移向长剑,是柄形制端严古拙的宝剑。
轻拾而起,指推出鞘。
露出截静雅锋芒。
挣!
长剑归鞘,挥手扔下。
长公主柔弱之姿仓促接住,抱在怀中。
而后看都不看他眼,也不行礼告退,直接转身离开。
步下白玉长阶,向着裴序的方向追去。
侯公公来到庆帝身边,垂首道:“是三位殿下,还有太后那边也因长公主不顾禁足出宫而愤怒。”
“皇后和宁才人也派人来问话……”
庆帝抬手打断他继续说下去,坐在皇位,撑着脑袋。
瞥见满地跪着的官员。
心烦的挥挥手:“都退下吧。”
而后想起什么。
“今夜让北齐诸位见笑,好好的晚宴,闹成这般荒唐。”
“鸿胪寺卿,好生接待。”
官员纷纷应和,告退离开,唯余下坐着轮椅的陈平平。
喧嚣闹腾的朝殿,安静了下来。
剩下庆帝和陈平平君臣二人。
庆帝落寞的靠在皇位之上,怒极而笑。
“犟种,无理取闹,不可理喻。”
听到骂声,陈平平没有搭话,低垂下头。
心中思绪复杂,他也想不明白,裴序这般运筹帷幄的人。
为何做出此等大醉朝殿,疯狂而无法理解的行径。
要治贪,明吏,还春闱公平。
有着更多更好的方法,为何以自身为代价这般惨烈呢?
沉默片刻。
庆帝似乎想到什么,问道:“你与他在宫门前,谈了什么。”
陈平平作揖:“想劝他回头。”
“他怎么说。”
陈平平静默,而后感慨道:“为天下读书人,求条公平之道。”
“公平之道……”
庆帝呢喃,发出冷笑:“天真。”
“确实天真。”
陈平平认可的点点头,忽然心中想到那不似此间的女子。
她也像是那般的天真,为监察院立的那块石碑。
就如若天荒夜谈,不切实际。
却又是让人感到那般的……美好。
可惜,如今这些都仿佛短暂的梦境,已经破碎消失。
那个女子也回到仙界去了,不在人间。
“陛下,裴序如何处置。”
陈平平问出了最重要的问题。
裴序的罪,说大不大,以他的身份,完全能安然无事。
之所以发展至今时局面。
全然因为裴序在朝殿上大醉高词,将贿赂百官巨贾拉下水。
阴暗被陈明在阳光之下。
众人就不能保持以往漠视的态度,必须做出严明之态。
“让他在监察院的地牢,好好冷静一下。”
“是。”
陈平平估计结果也是这般不了了之。
以诸多贿赂官员的性命,清洗了春闱的黑暗。
还天下读书人条公平之道吗?
裴序做到了。
今届春闱,绝对是有史以来最为公平的。
往后十年之内,都无人敢往春闱之中伸手。
因为今夜的警戒历历在目。
甚至往后主持春闱的官职,都成为烫手山芋。
领旨者都如履薄冰,小心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