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定远窘境
黑云压城,有几分沉闷。
定远县庭院中,挤满了申诉的百姓,脸上都挂着一份激动而又担忧的神色。
激动的是,遇上了一个青天大老爷。
担忧的是,皮休那恶霸的势力太大。
县太爷未必能替他们沉冤昭雪,反而祸及自身。
百姓可不想失去这样一个好官。
“升堂!”
伴随着包兴的一声高喊,县衙上下登时变得肃然。
百姓议论之声也渐渐停止。
拥堵在公堂之外,目光迫切地看着高处正襟危坐,似乎又换了一副面孔的包拯。
没有了方才的和蔼可亲,没有了方才抱给小女孩买冰糖葫芦时的笑容。
换而来之的,则是庄严、肃穆。
仿佛案牍上坐着的,是阴间的判官,给人以一种不怒自威,望而生畏之感。
饶是百姓见了,也有几分毛骨悚然。
公堂,原本就是审判之地,庄严之所,包拯自然该有一番威严。
加之心中滔天的怒火,哪里还笑得出来。
啪!
惊堂木响起。
随即,包拯沉声一喊:“带原告!”
“威……武……”
衙差嘴里喊着堂威,手中水火棍整齐有序地鼓捣着地面。
少时。
年轻妇人拉着五岁的小女孩,在衙差的带领下,疾步上了公堂。
扫视了庄严的公堂一样,目光又看向了高处铁着脸仿佛别人欠了他几个亿一样的太爷,年轻的少妇脸上登时浮现出几丝惧色。
“民妇刘氏叩拜青天大老爷!”
少妇拉着女儿,战战兢兢地跪拜于地。
小女孩虽然少不经事,但感觉看到公堂上肃穆的氛围,也乖乖地给包拯磕头,并不敢发出声音。
“张氏,你不必惧怕,有何冤情,速速道来,本县替你做主!”
看到刘氏母女显得很是战栗,包拯的脸色瞬间缓和了一些,带着一丝悲悯地问道。
“回青天大老爷,民妇家住东洼村,家里有三亩水田。
只因前年天气久旱未雨,粮食欠收,缺了粮种,不得已去地主皮休那里借了一贯铜钱买种子。
说好五分利息,来年丰收之后,还他一贯五吊铜钱。
不想去年果然丰收,民妇丈夫马大壮兴高采烈地去地主家还欠款,熟料…”
说到这里,刘氏不禁哽咽起来。
“孰料皮休却说,利息为每月五分,总共是六两银子。
青天大老爷呐…就是把粮食全部卖了,也没有那六两银子,怎地还他?
民妇丈夫与他争执,不想被十几名家奴当场一顿毒打。
回到家中才一夜,便一命呜呼了!呜呜……”
嘭!
一声巨响。
“可恶!”
包拯一巴掌拍在案牍之上,脸色铁青,一股怒火从脚底窜到了头顶。
眼珠嗜血,脸上青筋肉眼可见地突出,仿若九幽大帝端坐。
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拍,众人吓得浑身一哆嗦,怯怯地看向包拯。
公堂之上,听不到半点声音,唯感觉到一股浓重的杀气。
“你接着说!”
包拯隐忍着一股恶气,缓和了情绪之后,让妇女继续说下去。
提及丈夫枉死的李氏,早已泣不成声,梨花带雨。
当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刘氏接着道:“后来,民妇到县衙告状,不想…不想…值班的官差却索要十两银子,民妇拿不出钱来,就不让民妇进衙门。”
听到这里,两班衙役后脊梁也不禁发毛。
抬头看了一眼包拯,见包拯也正一脸怒气地看着自己,额头不觉冷汗如雨而落。
包拯面色阴沉,黑得如同阎罗王:“你等可有话说?”
“大人,这些都是前任太爷吩咐,属下等也都是听命办事,哪里敢违抗啊!”
衙役一个个都叫苦道。
“哼!”包拯冷哼一声,“待此案了结,本县再与你们算账!”
言罢,又看向刘氏:“接着说!”
刘氏道:“民妇申诉无门,也无可奈何,只得回家先安葬了亡夫。
没几天,地主的管家就领着一群家奴上门来讨债,逼迫民妇赔偿银子,连本带利共计七两。
民妇拿不出银子,他们就说,要么就在协议上签字,以家里的三亩水田相抵。
否则的话,就要以小女抵债。
民妇无奈,只得以水田抵债,求青天大老爷替民妇做主啊……”
“娘……”
毛毛听不懂母亲在说些什么,只看到母亲哭,便也跟着哭。
刘氏一把拦住女儿:“毛毛……”
母女就公堂上抱头痛哭起来。
“哇……”
围观百姓再也抑制不住心中悲愤,尽皆放声大哭。
登时,偌大的县衙,瞬间沉浸在了悲痛的氛围之中。
轰隆!
天空一道晴天霹雳,震动九霄。
翻滚的黑云,压抑得人喘不过气来。
啪!
惊堂木响起。
“来啊!速将皮休并一干家奴缉拿归案,不得有误!”
包拯随手将令签扔下。
衙役一个个却站在了原地,置若罔闻一般,并未去捡令签,脸上似乎都泛着难色。
围观百姓此时也都止住了哭声,一脸愁苦地凝望着包拯,仿佛也替他忧心。
皮休家大业大,还有个侯爷的叔叔。
便是皮休的家奴,平日里也不把县衙放在眼里,衙差也表示得罪不起。
百姓心中对这个太爷充满感激,却也能感到,包拯那无能为力的样子,心中忍不住唏嘘长叹。
高处。
李申一脸苦涩地看着包拯,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知道,包大人纵然有冲天怒火,一心替百姓沉冤昭雪。
然而,那不过是蚍蜉撼大树,枉费心力罢了!
李申不住叹息摇头。
“大人,并非属下不肯,实在是不敢招惹那皮休啊!!”
班头耿春站出来,一脸无奈地回说。
思索了片刻,又道:
“不是属下给大人泼冷水,属下知道大人是个好官,想替百姓伸冤。
但,那皮休背后的靠山可是皮侯爷,属下希望大人量力而行,免得祸及自身。”
“那又如何?”
包拯脸色一板,“此人不除,定远县永无宁日。本县就算丢了乌纱,也必将他绳之以法。”
听到这里,跟春不禁热血沸腾。
男儿气概被激发出来,随即单膝跪地,正色道:“属下愿与大人荣辱与共!”
而后,又回头看着两班衙役:
“各位兄弟,我们也是有妻儿父母之人,也没少受恶霸的窝囊气。包大人乃朝廷命官,原本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然而,为了咱们定远县,尚且不惧丢官罢职。我们却畏首畏尾,岂不是让人看笑话吗?”
“是个男儿的,都给我拿起家伙,给定远县的父老乡亲讨一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