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
大明太庙内,寂静无声,只能听到粗重的呼吸声以及烛火噼啪作响声。
老朱和朱棣,屏气凝神,静待朱楠接下来的解释。
而跪在地上的崇祯,一脸希冀望向这位年轻的老祖宗。
希望能从他口中,听到挽救大明的办法。
在朱楠前世,网上倒是有不少大明亡于小冰河的说法。
他倒是认为,对也不对。
明末刚好赶上小冰河时期,的确是大明亡国原因之一,可也不是唯一原因。
大明亡国原因很多,这只是一个重要因素之一罢了。
“小冰河时期,又称为明清小冰期。”
“清就是鞑子入关后,占领中原,坐了天下立的国号。”朱楠顺嘴解释一句,接着说起来。
“其实在小冰期之前,还有一个气候异常的时段,那就是洪武三十年前后。”
闻言,朱元璋皱起花白眉头,仔细回忆洪武三十年,到底有何异常之处。
朱楠接着说道:“一般来说,气候是周期性的,洪武三十年左右,长达四百年的温暖期结束。”
“之后便是开始进入小冰河时期,全世界气温开始下降。”
“你这么说,咱突然想起来了!”朱元璋突然插话道。
“洪武三十年,那年冬天冷的厉害。”
“天降大雪,就连鄱阳湖都结冰了!”
鄱阳湖是永不上冻的内陆湖,连这种内陆湖都能上冻结冰。
要说一切正常,那真是有鬼了。
“这不对啊,若按你的说法,从洪武三十年就进入小冰河时期。”
朱棣不解问道:“朕登基以来,倒是四季如常,风调雨润,并没什么反常的节气啊?”
“小冰河时间的爆发,是需要积累的过程。”
“温暖期结束以后,进入小冰河时间,就像刚才爹说的那样,第一个显著的影响,就是气温下降。”
“气温下降之后,最直接反应就是粮食大规模减产。”
“也就是说,当崇祯这小子登基后,小冰河时期爆发了!”朱元璋猜测道。
朱楠点点头,“爹你说的不错。”
“崇祯元年,全陕天赤如血。”
“崇祯五年,全国大饥荒,六年大水,七年秋蝗,大饥荒随之而来。”
“崇祯八年九月西乡大旱,洛阳水涝,民舍皆垮。”
“九年旱蝗,十年秋收全无。”
“十一年夏蝗遮天蔽日,十三年大旱,十四年大旱,黄河支流旱干。”
“亡国那年,也就是崇祯十七年。”
“还会有八月飘雪,鼠疫大爆发。”
“京营将士被鼠疫感染,死伤无数,可战之兵,十不足一。”
“这……!”
随着朱楠将崇祯一朝所发的大灾一一报出。
朱元璋和朱棣听的瞠目结舌。
一面上都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连年天灾,无一年不灾!
他们也是皇帝,当然知道碰到这种情况会有多么麻烦和棘手。
像这种情况,每天不是赈灾就是在几赈灾的路上。
还有什么功夫和心思,处理其他事情。
即便两人已经对小冰河时期威力做好心里建设。
等真听到了,差点直接破防。
这也套离谱了吧,实在让人难以相信。
这时候,崇祯可怜巴巴的说道:“太祖爷,成祖爷,叔祖爷说的没错。”
“自朕登基以后,天灾连年,每年变着不同花样来。”
“此前,朕还一直以为做错了什么,天天下罪己诏,乞求上天原谅。”
“今天才明白,原来这些天灾是因为小冰河时期爆发造成的。”
朱元璋看着崇祯倒霉样子,就感觉一股无名火从心中升起。
不管怎么说,大明亡于你崇祯之手。
都亡国了,你还委屈上了?
随后,对着崇祯冷冷一哼道:“即便如此。”
“若朝中有明君良将,君臣齐心配合,调度得当的话,纵然如此,也不至于亡国!”
他来老朱出身贫寒,造反出身。
自然知道底层老百姓想的是什么。
老百姓遭了天灾,脑海中第一个念头,绝不是想着造反。
而是将所有活下去的希望,寄托在朝廷身上。
这时候,朝廷也不用说赈灾得当,但凡能有举措。
老百姓绝不会走上造反这条路。
他朱元璋就是。
当年,元人但凡能给他一口稀饭,家人死后能有一个葬身之地。
他怎么可能跑到皇觉寺当和尚。
“所以说,有些事怪不得崇祯这小子。”朱楠为崇祯小洗一下。
“其实,他继位之初,还是有心将大明中兴的。”
“登基以后,惩处奸佞,颤除阉党,朝堂风气勉强说起来也算焕然一新。”
“阉党?”朱元璋一愣,诧异问道。
“什么时候太监,也能成党了?”
“咱还记得,特意立碑,后官宦官不得干政。”
“这是那个小兔崽子,敢不听咱的话,开始重用宦官了?”
闻言,朱棣沉默无语。
重用宦官,其实就是他起的头。
当年朱元璋曾明言,宦官不得干政,否者一律杖毙。
身为老朱继承人,朱允炆自然对宦官没什么好印象。
宦官在朱允炆一朝,可谓水身火热。
朱棣反而开始主动拉拢宦官,为他传递建文朝堂情报。
慢慢用下来,还挺顺手。
再加上,手底下还有三宝这个得力的大太监。
他自然对宦官这一群体没什么偏见,反而大力提拔重用。
“爹,儿子觉得这都小事,咱还是听二十六弟说说,大明是怎么亡的吧!”朱棣故意岔开话题。
朱楠淡淡一笑,也没戳破朱棣小心思,接着说道:“小冰河时期到来。”
“其实不光影响的是大明,还有一个地方,深受影响。”
“你是说,关外鞑子?”老朱问道。
老朱不愧是一代雄主,战略眼光精准。
一句话就道破关键。
朱楠点点头,“爹你说的没错!”
“大明遭灾,粮食减产,可塞北关外,女真,鞑靼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
“女真没了粮,能怎么办?”
“当然是南下劫掠,打草谷了。”
“而且在小冰河期前,就是温暖期,原本不适合耕种的辽东苦寒之地,经过历代人开垦,也被开垦出万顷良田。”
“而这,也是唐代契丹人崛起的根本原因。”
“东北大地,通过两百年开垦,他们和游牧民族不一样。”
“只靠放牧为生,他们和中原的生活方式基本无二。”
“都是靠着农耕生活。”
“可在小冰河时期的影响下,原本土地肥沃的黑土地也种出不粮食了。”
“他们的选择,也就不难预见了。”
崇祯听到这话,仿佛打开了新世界大门。
感觉从一个全新的角度,重新理解了大明。
不仅是他,老朱和朱棣,也是用惊奇的目光看向朱楠。
这个分析问题的角度,如此新奇而独特。
将一个复杂的问题,阐述的明明白白。
而且,这种说法,是之前从没听过,甚至都没想过的。
此前,原本还以为,蛮夷生性残暴,就喜欢劫掠和杀戮。
可经过朱楠这么一说,中原和蛮夷的关系,就如大户和乞丐差不多。
光景不好,乞丐都要不到饭了,除了抢劫大户,还有什么办法?
所以说,中原和塞外蛮夷,天生就是对立的。
当外部环境恶劣到一定程度,为了争取活下去。
两者只能拼个你死我活。
从根上来说,这其他一切都没关系,只和活着有关。
想通这点,两个人看朱楠的眼光彻底不一样了。
朱棣是意外,没想到,原本以为与世无争,不喜朝堂的弟弟。
竟然有如此犀利而独特的政治眼光和战略思维。
朱元璋则是欣喜,原本还想着下一个号选谁,这不号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