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朗星疏。
顾白伸了个懒腰，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他睡在里间，也能听到外面的声音，似乎是九叔和两个徒弟之间的对话。
披好外衫，顾白走出里间，来到了大堂。
“师傅，四目四叔今晚啥时候到啊？”
秋生依着下巴，问道。
“估计还有一会儿，正好今晚晚点吃饭。”
九叔看了看在大堂挂着的西洋钟说道。
早在明朝中晚期，西洋钟就已经随着传教士从海外传到了国内，不过即便是到了两百多年后的民国，对于寻常人家也依旧算是稀罕物。
秋生却眼珠子咕噜一转，笑嘻嘻道：“师傅，等会让我和文才去安放四目师叔的那些顾客呗！”
秋生口中的顾客就是四目所驱赶的那些客死他乡的尸体。
九叔看了看秋生，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这样也好，正好我和你师叔好些年没见了，待会儿顾白作陪！”
顾白听见秋生的话，也回想起来《僵尸先生》里面的剧情，其中开头正是秋生假扮僵尸，吓唬文才的戏份。
顾白摇头一笑，到没有什么拆穿或者阻拦对方的想法。
反正秋生性格本就跳脱，也没惹出什么事来，正好看两活宝也能逗逗乐。
正在几人闲聊时，外间突然传出一阵阵敲锣打鼓的声音。
“铛！”
锣鼓敲响，紧接着道人洪亮的声音响起。
“阴人上路，阳人回避！”
这话是每个赶尸人都会的口号，主要也是喊给活人听的，害怕活人冲撞了这群尸体，引起尸变。
当然，这话也有一些示威于其他邪祟的因素。
这年头不比后世，交通并不发达，赶尸人经常会走进大山，大山里面各种精怪野鬼不在少数。
而一些精怪喜欢偷尸体，用以修炼。
而这话喊出来，也是为了让一些精怪自己生出退意，不要来妨碍赶尸人。
九叔理了理身上的道袍，然后站了起来，大步朝着义庄外走去。
几个徒弟连忙跟上。
“师兄，我们三年没见了！”
四目连忙朝着九叔拱了拱手道。
“是啊，三年没见了，这些年过得怎么样？是不是还那么贪财？”
九叔回了一个道礼，身后几个徒弟也连忙作揖。
两人就这么站着寒暄起来。
“害，师兄你也知道，我这行是上不了什么台面的，除了多贪点钱之外，也没别的好处了，日日还要风餐露宿，老了身体也扛不住。”
四目模样生的还算周正，戴着一副眼镜，叹了口气。
“趁着年轻的时候多赚点钱，以后老了也还有些养老钱！”
九叔微微沉默一下，算是认同了四目这番话。
赶尸在灵幻界其实不算什么上的台面的事情。
一来是赶尸人门槛并不算高，只要是有道术在身，入了门的大教弟子，大多数都可以轻松赶尸。
二来是赶尸人大多面目丑陋，很容易被他人鄙视。
三来，也就是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赶尸人常年和尸体打交道，阴气很重，寿命也不长，周身都散发着一股让人不舒服的气息。
“快进来，别客套了，这是我的大徒弟顾白，师弟你也见过，二徒弟文才，师弟你也知道，这位是我的外门弟子，秋生。”
九叔介绍道。
“师叔好！”
师兄弟三人，以顾白为首，纷纷唤了声师叔。
四目主要是看了看顾白，有些羡慕道：“师兄，你这个弟子收得好啊，茅山这一代年轻人，就属你这个徒弟最为出挑！”
“唉，当初我也只是不忍心看到一个婴儿，冻毙于大雪中，所以收下来也是当半个儿子养的，却没想到我这个徒弟天生就适合吃这碗饭！”
九叔话语看上去很谦虚，实际上嘴角都快咧到后脑勺上去了。
只要你夸我徒弟，那我们就是好朋友！
“文才、秋生还不快去帮你师叔把这些顾客请到停尸房去！”
九叔吩咐两个弟子，然后领着四目道长和顾白前往大堂。
秋生看着三人的背影，又撇了撇一旁忙着搬运尸体的文才，顿时有了主意！
……
“师弟不打算改行吗？”
三人坐在桌前，一边推杯换盏，一边闲聊。
“是有这个打算了，赶尸人虽然赚钱，但是也麻烦，而且这年月，外面也不太平，常年在外面跑也不是个事！”
四目真诚说道。
“这年头是不太平啊，我们道士还好一点，那些平民百姓才是真正的苦。”
九叔也感叹一声，摇了摇头。
“对了，你这次怎么没带你徒弟出来？”
九叔问出了自己疑惑。
他也见过四目的徒弟钱嘉乐，是一个身材壮实看上去呆头呆脑的小子。
“这次主要是走的有点远，留我那徒弟看家呗！”
四目面色不太自然，有些心虚道。
九叔瞥了一眼四目，毫不留情的拆穿道：“师兄我看啊，你就是心疼你那个小徒弟，舍不得他在外面这么奔波！”
“我看，玉不琢不成器。”
九叔恨铁不成钢道：“我这大徒弟顾白，第一次单独出去做法事的时候，就是他一个人去的，我看都没看！”
这话九叔就说的相当自豪了。
顾白低着头，扯了扯嘴角，心里暗暗吐槽，您老也没好到哪去。
顾白第一次出去单独做法事的时候，明面上是只有他自己一个人，但实际上九叔一直暗暗跟着。
九叔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但还是被文才悄悄告诉给了顾白。
“我就是怕隔壁的老和尚偷我的钱，不然的话，我就带着嘉乐出来做事了！”
四目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一休大师也算得上得道高僧了，哪有你说得这么坏！”
九叔嘴角抽了抽，他也认识一休大师，知道那老和尚品行是相当不错的。
不过九叔也没有继续刺激自己这个师弟。
“对了，师兄，你知道千鹤道长吧？”
四目突然说道。
“知道，龙虎山的高徒，有什么事情吗？”
九叔好奇道。
“听说明年千鹤道友有个大生意，倒是要路过我那地儿，我看看到时候能不能把师兄你也请过去，也算是撑撑场子了！”
四目有些不好意思道。
他的道术在灵幻界算不得多好，所以想把自己师兄请过去，站站场子。
九叔还没来得及回应，就听到后面的停尸房传来一阵凄厉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