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炉鼎,性命双修,内丹书横空出世!!”
“我朝著作郎张华,竟是仙家弟子——王老神仙俯首执弟子礼。”
“宫中秘闻!!”
重阳殿前目睹张华与王远知论道的是人实在是太多了,
故而消息在很短的时间传唱建康城,百姓一脸茫然和惊愕,他们不知道大道理,但也知道王远知的盛名;
张华竟然让王远知执弟子礼?
张华,不是一个才十五岁的少年么?
巨大的八卦萦绕在心中,
然后无数百姓走街串巷,奔走相告,彻底轰嚣天下!
“南朝之英,张华张南华!”
“此子定然名传后世,快快快,挑选族中女郎三个,一并与张华说亲。”
“三,三个!?”
“尔不懂,此乃成就一番美谈矣!”
沉寂的几个月的张华,
本来影响已经渐渐淡去,结果是以这样的方式回归,怎能不让无数人激动?
天下文宗——道教高人,
两重身份,
不可思议夹杂着大恐怖,
张华感受到了这座城池的恐怖之处,肉眼可见都是讨论他的人,
“汗。”
少年一副无语的表情,
鱼俱罗却咧嘴笑道:“这就是公子啊,去了一次皇宫,几个时辰不见,结果全建康都诵公子名。”
张华摊开手:“可是过犹不及啊。”
他本是想借助道教,来增长自己的名气,可没想到道教的影响这么大,
王远知那厮都广发道友贴,
这是要传唱天下的节奏。
“不管如何,公子都是鱼俱罗看中追随的人。”鱼俱罗郑重道,他越来越相信,这个年未及弱冠却盛名天下的少年,
就是师傅口中的异数,
“老鱼。”
说实话,
张华有点感动,微末之际能得到人的追随,堪称是太雪中送炭了;
两人一路回到乌衣巷,
就看到木板上,
肤白貌美,巧笑嫣兮,宫裙逶迤的少女托腮沉思,看着归来之人眸子一亮,轻启朱唇:
“南华,南华,真是好字啊。”
“我将名字都告知了张郎,张郎何苦隐瞒自己的字呢?”
少女语气颇为幽怨,
我能说我是胡诌的么?
张华怅然,不过少女并无责难之意——
……
大江南北,清晰可见的道士互相奔走,饶是南北局势如此紧张,长江被封锁的情况,也不绝如缕;
韩擒虎、贺若弼等人不仅皱起眉,
“道教盛筵,建康之会?这南陈真是……”韩擒虎一言难尽,
副官问到底放不放行,
“仔细检查,确定不是奸细后,放他们过江。”
“我大隋这点气概还是有的。”
于是,消息并没有止步长江以南,而是以暴风之势席卷北方,向着终南山,青城山,老君山而去;
收割麦苗的农夫,行人,
看着这马道上的道人都不禁感到愕然——
……
蓬莱仙境,岭南罗浮山,
一个四十余岁的道人收到来信,感慨道:
“我苏玄朗,得司命真秘,修道三十载,自认已走到诸位道友前头,万没想到啊,竟有人比我先注意到了内丹术。”
赫然是青霞子苏玄朗,
他满是赞叹与感慨,事实上他已发现了外丹的缺陷,一直在研习内丹,
可茅山王道兄口中的那张南华,区区两三句竟然言尽了内丹之术;
“以身为炉,性命双修,善!”
龙虎山,张氏祖庭,张道陵的子孙们面面相觑:
“仙人抚我须,结发授长生啊,这张华竟是南华仙人的弟子!”
“这建康我们去还是不去?”
“去,为什么不去!?”
阁皂山,隐士们长叹不已:
“大道可期,大道可期矣!”
“内丹之法,对我教之冲击力,难以想象。”
“张华,张南华!”
……
江陵城,西梁皇宫;
“啧啧啧,没想到他不但会写诗作文章,还会修仙~~”
轻纱布幔立,露出跳脱的两截匀称光滑的小腿,上下摆动着;萧美娘将脸捂在被窝里,看着来自南陈的消息,
毫无疑问,是南陈著作郎张华的;
据说,
消息传来,萧岿又砸坏了不少花瓶名器,至今气还未消;宫女侍卫都噤若寒蝉,宫里寂静得可怕;
“嘤嘤嘤,真想见你一面呢~~”
“可惜啊我们是敌国,只能看些聊以慰藉了。”
萧美娘水瞳潋滟,朱唇点点,显得很是忧伤——
其实她是南陈著作郎的粉丝欸,几乎每一首诗她都临摹了几十遍,
然而临摹的越多,
她就发现张华这个人就诡变多端,根本捉摸不透,
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这个人有雄心,然而却一直安于著作郎的位置——
小怜玉体横陈夜,已报周师入晋阳,这个人忧国忧民,然而却一直都是嘴上说说啥正事也不干;
还有……
萧美娘眼神一横,那奉承妖妃回眸一笑百媚生的话,属于是怕死的,
擅长识人读心的她,
还是第一次碰到千层千面,如此棘手的人~~
萧美娘轻哼了道:
“南陈著作郎,张华张南华!”
……
只能说,此刻天下念叨着这个名字的人数不胜数,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看法,有的惊叹拜伏,有的看了一笑了之,而有的人则透过看得更为深远。
“南陈著作郎,张华张南华。”
宫殿里,杨坚面前恭敬的立着数个道人:“朕问你,张华的内丹术当真非同凡响!?”杨坚眼神一扫,道人们顿觉帝威莫测,纷纷跪拜言道:
“回圣人,内丹术开我道教另一修行道路。”
“其价值——”道人权衡再三,还是如实托出:“不是臣可以衡量的。”
这话就极重,
杨坚沉吟片刻,挥了挥手让道人们退下,然后一人做到书桌前;
他得重新审视审视这个名为张华的少年了,
之前只是叹他诗才无双,才华远超曹子建谢灵运,但过了杨坚也就不以为意了,
而这次,
他看到了张华更深的价值,
自古有一句话说得再贴切不过:——臀部决定脑袋!
这一切都要从很早说起,
话说北魏王朝,确实不同凡响,
它不是个短命的王朝,足足实控北方达一百五十年之久,力抗南朝宋、齐、梁而不败;时间之悠长,只在满清之下,在辽夏金蒙元之上;
其灭亡,也仅是自爆而非他亡;
北魏孝文帝拓跋宏开启了民族融合之路,通汉婚说汉语禁胡语,还以身作则将拓跋姓改为元姓,将北魏王朝推上了巅峰,
但同时也埋下了深刻的危机;
尤其是一重大改革,
将都城从靠北的“平城”迁向了位于中原腹地的“洛阳”!
导致鲜卑内部间隙日深,
往昔为对抗草原霸主柔然,北魏在平城以北设立六镇(沃野镇、怀朔镇、武川镇、抚冥镇、柔玄镇、怀荒镇),戍卒皆为鲜卑青壮,拱卫国都,前途通达,号称“国之肺腑”!
然而自迁都洛阳以后,一切都变了;
跟着南下的鲜卑为羽林,勋贵,吃香喝辣;
相反原先戍守北方的六镇士卒不仅要抵御柔然的入侵,饱受风霜侵袭,而且再无升迁的机会,基本就是一辈子戍卒的命;
北魏末年,洛阳朝廷甚至连军饷军粮都不敢发了,
这哪能忍?
六镇戍卒纷纷起义,武装开往洛阳讨薪,
打出的旗号就是,
“反汉化!”
枭雄尔朱荣乘机收拢六镇义军,打入了洛阳,
将上至太后皇帝,下至郎官的百官公卿合计2000人,全部沉入黄河,血洗朝廷,史称“河阴之变”!
尔朱荣之暴,尤胜董卓;而后立小皇帝,嫁女儿为皇后,一手遮天当权臣,则大类曹操!
再世曹操啊!
北魏小皇帝不甘为傀儡,喊出了一句千古名言“吾宁为高贵乡公死,不为常道乡公生!”
高贵乡公,是说出“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曹髦,为了拯救曹氏,皇帝曹髦秦率御林军杀奔司马府,结果司马昭棋高一着,成功反制,当街弑君;
常道乡公,就是指禅位给司马炎的曹奂;
小皇帝很坚决,
拼尽全力干一把,宁愿如同曹髦站着死,也不学曹奂拱手让出皇位;
然而,
真的成了;
一代枭雄尔朱荣,一个被称为董卓曹操的狠人,竟然落得一个何进的结局;
然后,
小皇帝也没掌了权,被尔朱荣余党弑杀;
北魏彻底失控,群雄并起——最后被硬生生的被撕成了两半,东魏和西魏;
两魏都自封为正统,骂对方是乱臣贼子;
而其中,
高欢的东魏最强,足足掌控了六镇中的五镇,正规军三十万;
宇文泰的西魏大劣,只有六镇中的武川镇,正规军两、三万;
邙山一战,
宇文泰大败,丧失数万,那少少的武川镇家底也挥之一空,
宇文泰悟了,
高欢反汉化可以,他尼玛有五镇可以随便浪,东魏就整整一个孝文帝以前的北魏;
自己可不行啊,
本来底子就薄,还固守重要鲜卑那套,迟早是嗝屁的下场,
因而另谋出路,
一手搓出了府兵制,
另一手选择与关中的汉人士族门阀通婚,分享权力来维系权力;
于是,
宇文泰又搞出了了八柱国,十二将军的制度;
高层之间大肆进行联姻,
因此催生出一个政治怪物——
关陇集团!
宇文泰死后,宇文氏更进一步,废西魏立北周,从八柱国的位置跟进一步,晋升皇族;
俗话说臀部决定脑袋,
宇文氏当上了皇帝,就看从前的八柱国老兄弟不顺眼了,杀了不少人,也因此最后被关陇集团抛弃;
而今,
杨坚眼神飘忽不已,深吸一口气,
他老杨家也从十二将军之列,晋升到了皇族啊,
可一旦当了皇帝,
就发现共享权力的老兄弟着实是碍眼——
但他更知道,
不能轻易动关陇集团,不能轻易变革关陇本位,
即使现在大隋有了北齐旧地,什么范阳卢氏,荥阳郑氏,清河崔氏名门望族也都融入了朝堂,人才要多少要多少,他也不能轻易动关陇贵族;
包括南陈,
那些江南的士族更是不用提了,他们还得排在北齐后边,
“关陇贵族,难,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