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你为散骑常侍,太子左庶人!”
陈叔宝的话音落到大殿上,有那一瞬间的凝固;
百官面面相觑,万万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厚遇;
散骑常侍,前身即汉之散郎和中常侍(十常侍),
咳咳,
当然现在不是太监的官位了,
曹魏以来散骑常侍掌“入则规谏过失,备皇帝顾问,出则骑马散从。”
换言之,就是天子近臣;
非高才英儒不得担任,
不过百官都心悦认同,
此刻殿上的美少年不能称高才英儒,谁堪称高才英儒!!?
止一句,
文章合为事而著,歌诗合为时而作,就足以担任天下人的老师;
而后面的太子左庶人,
更是东宫潜邸之臣,一旦皇太子即位贵不可言,
散骑常侍加太子左庶子,
足见其重视之程度,
千娇百媚的张丽华嘴角荡漾起绝美的笑意,
陈叔宝的赏封,
真合她意,
……
“诸位公卿,可有异议?”
太极殿中,飘着陈叔宝的询问之声;
百官庄严肃穆,皆互相对视了一眼,缄默无言;
——
我,我有异议,
张华眼角抽搐了几下,
别赏赐劳什子散骑常侍什么太子左庶人了,能换成金银财宝不?
这注定嗝屁的南朝,
就算做到丞相,
也会被毫不留情的撸下来啊,
正当他要申诉时,
有一人先他一步出列,
“陛下,张著作非但才识无双,更兼洞察时局之能,只授以朝官恐是不妥?”
“况北隋虎视江南,近来又有异动,值此用武之际——类张著作这等奇人,正该活跃军中,历练学习;假以时日,必成一代大器。”
有人提出了异议,还指着张华滔滔不绝,
不过非但不是质疑,
反而是大加褒赞,意思是还要加官?
文武百官倒吸一口凉气,
看着那出列之人,
张华无语凝噎,
那声音洪亮厚重之人——正是刚才遇到的领军将军、梁信郡公任忠;
“握草,你特么让劳资入军上战场?”
“你这是欣赏我呢,还是要害我呢?”
张华麻了,
本来就想找一个安静的地划水躺平,结果一个是伴随皇帝左右的散骑常侍,一个更狠要让他去前线去打仗;
刀枪无眼,流矢无情;
他才十五岁,一个不慎夭折在战场上,
岂不天地恸哭;
偏偏附和之人众多,
“老夫都对江防把握不清,结果这小子一点拨我顿时全通透了,我看行。”
一个五十岁的老头,
虎背熊腰,身材极为壮硕,双眼若雄鹰之目,目光所及之处,迸发出一股极为骇人的杀气;
张华触及到他的视线。
心里升出一抹凉意,
这人得杀过多少人,才能凝练出如此杀气?
“骠骑大将军,说得不错。”
“臣周罗睺附议,此大战将启,如此良才美玉不可使其无用武之地。”
又一身材雄伟无比,左眼糜烂结痂,只剩右眼的独眼龙笑道;
“鲁广达,附议。”
“臣司马消难,臣樊猛……”
南陈武臣,纷纷出列,各个英姿无双,皆极力荐张华到军中任职;
一时朝廷,
彻底为之失声,
无双视线再度落到那瘦弱的少年身上,
期待、好奇、嫉妒无法辨明,
……
陈叔宝左瞅瞅又看看,
武臣汹汹,文臣这边沈客卿、施文庆、江总也据理力争,不可开交弄的朝堂更菜市场一样;
“贵妃,这该如何处置——”
最后还是讪讪的看向张丽华,
张丽华婉转一笑:
“既然如此,陛下何不问问张大人意见——”旋即瞥了眼群臣:“毕竟,不能强人所难不是?”
她瞧出来了,
这张华听到要上战场时,腿都不自禁的颤抖了一下;
哼,
乳臭未干的小子;
虽说是选择,
待在宫中岂不安逸?何况辅佐她的儿子,将来必为宰相之才?何苦来哉要冒生命之危,去跟那群丘八一起?
张华是个聪明人,
张贵妃勾唇,悠在的倚靠在龙椅上,期待着张华的回应;
静,
百官愣了下,再度将目光放到那青袍少年身上,
“张华,你选吧!到宫中还是军中任职。”
张华头皮发麻,
但这是唯一的机会了,
“臣!”
“两个能不能都不选?”
“我就想静静的做我的著作郎,一心一意钻研学问。”
嗯?
嗯??
你说什么?
大臣们怀疑耳朵出问题了,不然怎么出现幻听了呢?
“真笨!”
秘书丞沈望恨铁不成钢的又出列跪拜叩首:
“陛下,他是瞎说的,兴许是昨晚的酒还未醒。”
然后瞪了张华一眼,
搞什么啊,
散骑常侍都不当你当什么?
还有到军中任职,你以为真让你上战场?
这么多军中宿将看重你赏识你,坐着喝茶都能升职?
都不选,
做你的著作郎?
沈望无语凝噎,
张华看到了长官的眼神,心想,
你懂个屁,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臣很清醒,这辈子甘愿就在著作郎的位置上寸步不进。”
张华又重复了一遍,
仍旧是极力婉拒!
百官才从呆滞中回过神,纷纷指着殿中央的少年愕然叹息,不明所以。
“张华,你可想好了?”
张丽华秀眉紧蹙,声音冷了下来:
“寸步不进,就等于断了仕途,以后别想升了。”
“臣愿摒弃俗务,一心一意的刻苦读书。”
不干,我就干我的著作郎!
这个奇葩,
还理直气壮的昂首提胸,群臣简直无法理解;
张华目光湛湛,
“哼,不识时务。”
张贵妃拂袖不悦,
这家伙就是典型的死猪不怕开水烫,
我就摆烂了怎么滴,
我不想升官,我就想退休休闲生活,
看看书喝喝茶仰望仰望星空,
宇宙之浩渺,时空之无限,人类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胸怀宇宙,
何惧之有?
“陛下干脆,把他的著作郎也一并给摘了吧,得之与我,就要失之与我。”张贵妃死死的盯着少年,嘴却甜腻的要死;
张华面色不显,内心却气鼓鼓的;
去你奶奶滴,
这可是老子绞尽脑汁写诗拿下的,怎的是你给我的?
尚书令江总连忙出列,
“陛下不可,让如此俊才散于朝野之外,岂不是让北朝嘲笑我南朝无识人之明?”
“不当就不当,但万不可夺其官职,否则徒自惹人嗤笑。”
“江大人所言甚是,著作郎并无大错,岂可因言获罪削其官职?”
“还请娘娘收回成命,三思啊。”
百官纷纷叩首,整齐划一,乌压压的全部低下了头;
场面,一时壮观至极;
陈叔宝看着这满朝朱紫,不仅也有些慌了:
“贵妃,这~~~”
张丽华脸色阴沉,轻哼了一声;
百官意志不可违,
陈叔宝大手一挥:
“罢了罢了,念在你年幼,算你无过。”
“退朝吧退朝吧。”
“寡人很长一段时间没坐这么久了,这都坐的硌死了。”
这一番朝会,便在陈叔宝不耐烦的赶人中结束了;
只是风波远未平息,
人潮退去,但在走之前,都深深的看了那个少年,
张华,
此子真的要名动天下了,恐怕连北朝都要传唱其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