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叶翎屈起食中二指敲了敲门，心里莫名有些紧张。
所谓近乡情更怯，想来便是这种感觉吧。
“谁啊？儿子，是你吗？”
中年妇女的声音有些沧桑，却熟悉得让人想要落泪，叶翎鼻尖一酸。
门缝下透出暖黄色的灯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接着，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屋顶的黄色灯光照亮了叶翎紧张而有些局促的脸庞，宵夜的香气扑面而来。
记忆里那个温馨的家，再次出现在他眼前。
过了二十多年，母亲的面容早已在记忆中模糊。
王雁去得急，连张遗照都没留下，勉强拿了年轻时的照片摆在墓碑上。
叶翎已有些记不清母亲中年时的面容。
可是看到王雁的第一眼，叶翎仍然一眼就认了出来。
一张和叶翎七八分相似的脸，只是五官更加柔和，嘴唇微微上翘着，总是喜欢笑。
岁月已在这张脸上留下了痕迹，王雁眼角的皱纹已然遮盖不住，嘴角边的法令纹也日益加深，像两道括弧。
可她的眉眼依旧温柔，时间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却不曾减淡半分她的气质。
王雁身穿围裙，围裙有些脏了。
上面布满了油星子，常年累月操劳的手已有了些龟裂的伤口。
叶翎看着这张熟悉的脸，灿烂地笑着道：“妈，我回来了。”
王雁道：“上晚自习饿了吧？快来，妈给做了宵夜。”
他看了眼主卧的方向，问道：“妈，我爸睡了？”
王雁道：“一回家就洗澡睡了，你别去吵他，你爸上班累了。”
叶翎点点头，“好嘞，知道了。”
热气腾腾的葱花面，下面还卧了俩荷包蛋。
还是妈妈做的饭最好吃，叶翎吃了两大碗，摸着肚子还觉得有些意犹未尽。
王雁惊讶道：“哎呀，儿子，你是不是下午在学校没吃饱啊？”
叶翎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
“不是，妈，是您下的面太好吃了。”
王雁笑眯眯道：“我儿子这张嘴就是甜。”
她收拾起碗筷，叶翎要帮忙，王雁阻止道：“别别别，妈来就行了。”
“你快点去洗澡睡觉吧，明天一早还得上学呢。”
叶翎坚持道：“没事儿妈，您去休息吧，我就是，我就是想为您做点事。”
王雁感动地摸摸叶翎的头，欣慰道：“长大啦？知道心疼妈了。”
叶翎麻利地洗刷完碗筷，收拾完厨房，“妈，您也快去休息吧。”
王雁点点头。“行吧，你早点睡啊，别熬太晚！”
吃完宵夜，叶翎回了房间。
二十年前他的卧室，简简单单，却无比温馨。
书桌是他爸叶熊亲自打的，后来上了高中，还专门又加了个书架，挂在墙壁上。
上面摆满了叶翎从小到大的一些书籍杂物。
漫画、杂志、参考书……
尤其是高三的学习资料，堆得到处都是，不过翻开看看却都没写几个字。
大多数就是随手翻了两页，有的资料还是全新的，甚至连名字都没写。
叶翎随手从柜子上拿了个玩具下来，那是个小机器人。
表面的漆已有些脱落了，露出后面的塑料外壳。
“这是个什么？”叶翎看着玩具有点忍俊不禁。
他都已经不记得自己玩过的东西了，只是再看却仍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
他拉开书桌的抽屉，从里面翻出一个信封。
这完全是无意识的举动，叶翎自言自语道：“看来我的习惯还真是几十年如一日啊。”
以前还用存折和银行卡的时候，叶翎就喜欢把这些东西装在一个纸袋子里，塞在手边的抽屉里。
这样随时都能翻出来看看，也不至于忘记钱放在哪了。
信封里装着几张零散的纸币，有10块20块，最大的有面值100的，最小5毛的也有。
叶翎把钱都拿出来数了数，总共603块。
在这个年代，这笔钱可是笔不小的数字，都能赶上一家人一个月的花销了。
作为一个高中生，能攒下这笔零花钱，说明叶翎的节约意识还是很不错的。
“唔，我还是挺有钱的嘛。”叶翎将钱收好，以备不时之需。
虽然他寄了很多首歌出去，但是他并不确定，这些歌能不能赚到钱。
这只是他来这个世界的第一个尝试。
要是能赚到固然很好，要是泥牛入海，没了音讯，也好做其他打算。
他现在需要钱，需要很多很多钱。
母亲治病要钱，他念大学也需要钱。
以前叶翎不懂赚钱的辛苦，但是现在他明白了，就必须要扛起这个家的一部分责任。
叶翎看着那笔零花钱陷入了沉思。
万籁俱静的夜晚，周清影房间的窗户正开着，粉红色的窗纱随着夜风轻轻飘荡起来。
窗外蟋蟀的叫声连绵不绝，青草的气息裹挟着夜晚潮湿的水汽弥漫着。
周清影手里握着笔，正看着窗外发呆。
桌上是一张数学试卷，一个小时的时间，才写了一题选择题。
“闺女，早点休息，别熬太晚了！”
周晓琴敲了敲门。
周清影懒懒冲着门外道：“知道了妈。”
开关声，脚步声，关门声，客厅又安静了。
周清影看着月亮出神，眼前却浮现了白天时那个青年的面容。
肆意潇洒，笑的时候比太阳还要耀眼。
想起他说的话，周清影的脸慢慢红了。
明明有很多人朝她说过类似的话，但是为什么，偏偏她就记住了白天那个人呢？
周清影叹了口气，望着月亮道：“月亮啊月亮，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夜空寂静，风吹得树枝轻轻摇曳着。
沙沙……沙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