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姚广孝的平淡已久的内心,少有的升起了一抹好胜之意。
言语当中,也慢慢变得锋利了起来。
感受到了姚广孝的变化,朱峰也不甘示弱。
两个人谈天论地,一时之间竟然忘记注意天色。
终于当姚广孝说的口干舌燥,下意识的仰头喝茶之时。
这才突然发现,原本大亮的天空,此时已经是星光点点。
顿时歉疚的双手合十说道:
“施主博古通今,实在是让老衲心折。”
“天色已晚,叨扰这么长时间是老衲的不是,这就告辞了。”
然而朱峰却是站起身,拦住姚广孝笑着说道:
“大师何必如此,我与你相谈甚欢,颇有种惺惺相惜之感。”
“此时天色已晚,大师不妨在我这里用一顿素斋,也算是让在下稍尽地主之宜。”
姚广孝一愣,随即笑着说道:
“那就麻烦施主了。”
看着朱峰亲自转身走向厨房,姚广孝的眼神当中闪过一抹赞叹之意。
虽然他已经答应了朱棣,想要想办法解决朱峰这一边的事情。
但是以他的身份和地位,其实对于参与到这种事情当中,并不迫切。
说到底是老朋友的一个拜托而已。
这也就是为什么姚广孝迟迟都没有来到这边,去面见朱峰的原因。
只不过今天偶然之间,乍一相见。
朱峰所表现出来的气概和博学,却是让姚广孝大为惊奇。
这一位自己从未蒙面过的皇长孙,实在是了不得啊。
当年在燕王府的时候。
自己怎么就没有见过这皇长孙一面?
想到这里,姚广孝笑着摇了摇头。
片刻之后,便看着朱峰端来了一盘盘菜肴。
虽然说都只是些白菜豆腐之类的菜型,但是扑鼻的浓香却是让姚广孝心中一振。
“好香!”
姚广孝大为赞叹。
而朱峰则是笑着说道:
“只不过是一些微不足道的手段罢了,大师请尝尝。”
夹起一块白菜,姚广孝放到口中,感受到那一种仿佛海鲜般的香味,惊奇的问道:
“白菜而已,为何会有如此浓香?”
朱峰摇了摇头说道:
“这是一种叫做味精的调料而已,大师要是需要的话,走的时候可以带两罐回去。”
闻言,姚广孝食指大动。
但是一想到即使回到了鸡鸣寺中,也只不过是自己一人而已,他的脸色顿时就变得落寞了下来。
“唉,不必了,横竖不过孑身一人。”
“无父无君之徒而已,又何需美食佳肴?”
这是朱峰第二次听到姚广孝自称是无父无君了。
他不由的好奇的开口问道:
“大师此言何意?”
姚广孝看起来也是憋得够久,好不容易碰上一个勉强算得上是知己的人,顿时大吐苦水。
“老衲在本家还有一个姐姐,算得上是老衲在俗世唯一的亲人了。”
“只不过自从靖难之后,家姐向来闭门不见,恶语相向。”
“此次误入施主后门,也是因为刚刚从家姐那里过来而已。”
说到这里,姚广孝的眼神当中闪过一抹迷茫。
整整十年,每当自己前去看望的时候,自己的姐姐都会恶语相向。
今天是他姐姐的生辰。
但是迎接着姚广孝的,仍旧是来自于姐姐的怒斥。
一时之间,失魂落魄的姚广孝,甚至开始怀疑。
自己当年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难道就要眼睁睁的看着,燕王被建文帝削藩才是正确的吗?
然而就在此时,在姚广孝的耳边突然响起了一个平淡的声音。
“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大师却是着相了。”
姚广孝豁然抬头,两只倒三角眼,直勾勾的盯着朱峰。
而朱峰此时则是夹起一块豆腐,轻描淡写的说道。
“大师何必如此介怀,你只需要做你觉得做对的事情就好。”
“人生际遇不同,人与人之间的理想也不同。”
“就像是这块豆腐,它可以和任何菜肴烹饪在一起,同时也保留着自己的本味。”
“难道说,和蟹黄烧制到一起的豆腐,就合该要比和白菜炒在一起的豆腐高贵吗?”
“而和白菜炒到一起的豆腐,就能够名正言顺的去斥责蟹黄豆腐,仰慕权贵?”
“他们本质上都只是一块豆腐而已。”
朱峰的这一番话语,仿佛晴天之上一道霹雳,落在了姚广孝的心中。
这十年以来,每一次被自己的姐姐痛斥,姚广孝内心当中的怀疑就加重一分,几乎已经成为了他的心魔。
但是现在,自己的心魔遽然在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口中,变成了一块吹弹可破的豆腐。
一时之间心中阴霾尽去,姚广孝感觉到,自己的眼前前所未有的通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