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被压得惊醒后,我惊恐地打开灯,瞪大着眼睛再也不敢睡觉。
由于前一天还是杂物间,这间房的味道真的谈不上好闻。
一种发霉味道,时刻萦绕在鼻息间。
让这间房给我的感觉,更加不好了。
那时我没有手机,也没有手表。
房间里面也没有钟。
看着窗外漆黑的夜幕,也不知道到底几点了。
怎么办?
这长夜漫漫,什么时候才能熬到天亮啊。
刚才睡着时候,到底是什么原因,一次次感觉自己被东西压。
难不成……
读书时候听说过,一般睡觉感觉被压,那是因为手放在胸口,压住自己心脏所导致的错觉。
但是,我稍稍一想就否定了这个说法。
因为我刚才清楚记得,我睡醒时候,我的手是放在两侧的。
并且,我还隐隐察觉到,被压住的不仅仅是胸口。
半睡半醒之间,感觉除了头能动外,浑身上下都不能动。
就好像被人束缚住了手脚,再狠狠用大力气压住一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苦思不得其解。
实在没办法,我只好开着灯,仰望着房顶发呆。
渐渐,我的精神一直处在浑浑噩噩状态中,半睡半醒之间。
也不知到什么时候,一声鸡叫把我惊醒了。
这时候,我才感觉到自己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我听到外间厨房有响动。
知道是表嫂来做早饭了,于是我连忙关灯起床。
因为是刚来,表嫂对我还算客气。
起来时候,她还问我昨晚睡得咋样。
我违心地说睡得很好。
我记得母亲临走前,让我手脚勤快点。
于是我连忙去抢着帮表嫂烧火。
武穴这边的灶跟我那边不一样,是一眼两锅通灶。
不像蕲春那边,是两眼两锅分灶。
没怎么干过家务活的我,自然是把火烧得一塌糊涂。
要么烧息了,要么就是前面有火后面没火。
表嫂看了后摇摇头叹气,让我一边玩去。
这搞得我很尴尬,感觉自己好没用。
好不容易早饭做好了,我跟表哥一家坐一起吃饭。
这时候,我表哥还没有儿子,生了三胎都是女儿。
大女儿叫朱栋,88年出生。
二女儿一出生听说就送到山里了,为此表嫂哭了很久。
三女儿小名叫‘多余的’,我去那年刚三岁多,她的大名到现在我也没什么印象。
就因为没有生儿子,表哥只要一喝酒,就会跟表嫂吵架。
表嫂很聪明,见我表哥喝酒了,就不搭理他。
等他酒醒后再收拾。
之后我表哥生了一个男孩,名朱易生,记得那是零二年了。
比我姑娘还要晚一年。
表哥姓朱,名朱晓。
他唏流吃着面条,问我道:“王峰,你昨晚睡觉怎么没关灯?”
“我…………”
我目光怔怔看着他。
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能说睡觉被某东西压了吗?
肯定不能。
关键是我也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压了啊。
表哥见我不说话,脸色马上变得有些不悦:“王峰,我知道你在家是儿种。但既然出来学手艺了,就要改掉以前的一些坏毛病,你……”
“行了,朱晓,老表还小,你少说几句吧。”
表哥还没说完,就被表嫂给打断了话。
“小,小什么,姨娘既然把王峰托付给我了,我就要好好管他。”
表哥瞪了表嫂一眼说道。
表哥口中的姨娘,自然是我妈。
我妈姐弟三人,两女一男。
大姨最大,我妈排行第二,最小的是我舅。
表哥虽然是妻管严,但真正发火的时候,表嫂还是要暂避锋芒。
于是,表嫂也不敢说话了。
表哥又道:“王峰,电费可不便宜,以后睡觉一定要关灯。”
“嗯!”
我低着头回道。
一顿早饭就这样在教训中吃完,我心里颇是有些委屈。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想开着灯睡觉啊。
吃完饭后,表哥骑上他的二八杠自行车,带着我往工地走。
那时候我还很瘦,一米七的身高,体重才一百斤出头。
坐在自行车后架上,虽然屁股被咯得生疼,但大气都没敢出。
从小我的性格,算得上比较外向,也有些调皮捣蛋。
但不知为何,到了表哥这里,却有些生怯胆小。
好几次上坡时候,按道理说我应该主动下车,但竟然坐着没敢动弹。
气得表哥对我无语到了极点。
就这样,坐了半小时车,又挨训了好几次。
表哥黑着脸边汽车,边道:“王峰,你明天一定要去买一辆自行车,天天靠我拉你,肯定是不行的。”
“好。”
我嗡声回应道。
我跟表哥的聊天,从昨天到今天,几乎就是这样机械性回答着。
这让表哥偶尔用奇怪眼神地看着我。
一路上,看着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以及整齐宽阔的街道,我有些眼晕。
真是刘姥姥进大观园,开眼界了。
我所在的蕲春县县城我去过几次,大多都是一些二三层高的楼房。
很少有超过五层的。
街道也不是很宽敞,人多车多,非常乱。
这里的车,当然是自行车跟三蹦子麻木。
就算有汽车,那也是大客车跟中巴车。
小汽车在那时候,是稀罕东西。
而武穴市区,看起来比我们的蕲春县县城,强的可不止一星半点。
路上小汽车时不时经过一辆,偶尔就能看到几座五六层的高楼。
就比如刚路过红旗桥头的时候,我就看到了有一座十分巍峨的高大建筑。
上面写着【建设银行】。
我仰着脖子细数了一下,乖乖,竟然有八层高。
这是我长这么大,看到过的最高建筑了。
路过这座高楼,过了红旗桥右转,就到了一片自建房区域。
到第四排左转第二家,表哥停下了车。
表哥说道:“到了,下车。”
我慌忙下来,并自以为身手很灵便地推了一下车架跳下来的。
可就是这一下,差点让表哥没站稳摔倒了。
还好他个子高,腿也长,才堪堪稳住了向前冲了一下的自行车。
表哥斜瞪我一眼,脸黑没说话。
看得出来,他在强忍着怒火。
知道又做错事了,我低着头不敢吭声。
随后表哥说,眼前这座四层楼房,是他老板的房子。
目前正在室内装修阶段。
我仰望着四层高,外墙贴满了小白瓷砖的精致洋房别墅,心里别提多羡慕了。
心想,这老板可真有钱啊,竟然盖这么好的房子。
要知道,那时候我家里面,还是一层半红砖半土砖的房子。
房子的地面都是土地,用扫把几乎就从没扫干净过。
两相一比较,简直就是非洲茅草房,跟欧洲洋房的区别。
我走进别墅里面,发现地面铺的是芝麻白花岗岩。
这又是让我好生一顿羡慕。
当然,那时候我根本不懂什么叫芝麻白花岗岩,都一直以为是大理石。
其实也不光我不知道,那些师傅们貌似也都不知道。
花岗岩石材铺地,在那时候,绝对是稀有的高档货。
表哥所在的武穴市,虽然跟我所在的蕲春县紧挨着。
但这个地方的方言,却非常奇怪。
打个最具代表性比方:
哒里、古里、嘿,门格罗、床还沿!
乍一听,你能听懂啥意思嘛。
其实翻译成普通话,应该是:
这里、那里、他或她、门旮旯,床最里面。
这如同鸟语一般的代表词,如果混合在语句之中,一般隔壁临县、市的人,能听懂百分之三十就不错了。
我因为从小经常来武穴这边,加上我母亲也有些这种口音。
所以我能听懂这些极具代表性的鸟语词汇。
因此,勉强能听懂武穴话。
但也仅仅才百分之六七十。
他们如果说快了,我几乎有一半都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