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狐姥姥先是和风族拼杀,后又遭到四翅乌鸢的围攻,身上伤痕多得惨不忍睹,灰色的皮毛几乎快被赤色覆盖。
原来,狐妖的血,也是红色的。
“只要触碰到我,便可开始了。”七狐姥姥见姜小丛踟蹰不前,提醒道。
姜小丛的汗毛都紧张得竖了起来,他着实不敢紧挨过去,索性就依七狐姥姥所说,伸手搭在了几乎和他整个人差不多大的爪子上,毛茸茸的触感倒是舒缓了压力。
就在之后的一瞬间,七狐姥姥的一丝妖力从手上传来,附着其神念,穿过姜小丛的臂膀,流入了浊河源图之中。
姜小丛还忘不掉狐妖们玩虐猎物时的残忍,但七狐姥姥作为浊河源图的真正执掌者,她对神器的了解果然也不是吹嘘的,有了她的牵引指导,姜小丛只像个工具,七狐姥姥借他的力量就轻易的令浊河源图乖乖听话,自此散发了稳定而柔和的光华。
众人并不惊讶,只是对于保护自身还得借狐妖之力有些别扭。
风小娇见此状况,也不废话,立刻催动法力让洛水终卷也觉醒了。
两神器再次尝试融合气息,彼此的力量逐渐接近,光芒相互笼罩,犹如化作了一个整体。
此时被夹在神器运作的中间,姜小丛感觉自己像一阵风那般轻盈,呼吸似乎都与周围的一切步调划一,黑夜不再黑暗,无需用眼睛去探索,自然而然的就感知到了气息的波动,不仅是那边围在一起的风族人,连天空中盘旋压顶的每一只乌鸢,都能察觉到其存在。
绚丽的光芒冲天而起,照亮了整片荆涂山,而后向四面八方倾下一道道的雾光彩霞,宛如莲花盛开那样夺目动人。
乌鸢群被吓得四散飞开,妖兽潮被震慑得不敢前进,此刻寥落的大荒中只有荆涂山才是最耀眼的存在。
雾光所及,皆是双神器的耳目之下,到蔓延的最远地方,若有若无的薄幕凭空出现,迅速的展开、连接,形成了一张隔断荆涂山内外的广阔疆界。
被神器的光芒照耀着,妖兽们惊慌不已,拥挤着想要往后逃离,然而结界的再生让它们退无可退,即便是掘地入土,也依然无法穿越已经完全裹住这片空间的疆界,外面的妖兽自觉的退开距离,里面的妖兽们则暴起冲撞,每一次的撞击只不过碰出结界的轻微涟漪,而反创的力道却让它们头破血流。
荆涂山的结界,千年后再续守护。
直到浊河源图与洛水终卷的光芒收敛,结界渐渐的隐去后,众人才回过神来,环顾四面,荆涂山一片衰败与死亡。
这场风族和狐妖一族的争斗,不仅给了未知敌人的可趁之机,也让两方损失惨重,狐妖的精锐死得只剩个数,还有部分死在了界外,被妖兽们啃食得尸骨不存,而风族近三百的战士,经历了这一夜后也只剩半百多,何其惨重的代价。
山脊上一片沉默,谁也说不出话来,风小娇本想欢呼结界的再生,山上的景象让她悲大于喜,颓然的跌坐在了地上。
分散的同族相继在山脊上汇集,风族与狐妖仍然各守一边,作分庭抗礼之势。
而姜小丛无论对于哪边都是外来者的身份,既在风族手里吃过亏,也在狐妖爪下遭过殃,他识趣的退到了一旁,远离了两边。
天边放晴,曙光爬上了东山头,大荒开始迎接光明。
还在结界内的妖兽无法出去,只能龟缩在边缘,山脚下拥挤一片,不久后荆山和涂山之下全是徘徊的各种小妖,断开了进攻的指令,即便是能背生翅膀的妖禽,也不敢再度飞到高空,双神器的气息在时刻提醒它们无处可躲。
在荆涂山之外,余数依然近万的妖兽围住结界许久,天空之上,泥土之下,寻找着结界的弱点,直至黎明将至,才又如潮汐般退却,只留下了惨死的狐妖和小妖们的残骸,以及地面的踩踏狼藉。
事情至此并未结束,还有不少妖兽被困在了结界之内,但如没了头的蚊蝇,它们只敢在山脚下潜伏偷生,也算是给荆涂山埋下了刺,风族和狐妖总得去解决。
两族互相不服,谁看谁都不顺眼,让他们同心协力恐怕比登天还难,倒不如各自回山,修生养息后解决自家那片地儿的刺,这也是双方首领所想。
姜小丛抱着浊河源图,如同滚烫的山芋在怀,风小娇以及其他风族的人,七狐姥姥和五尾黑狐等众狐妖,时不时都会把视线转移到他身上,扔了吧,怕两伙武斗派又打起来,自己一直拿着又无端成了抢宝的贼,谁都可以瞪一眼。
思考了良久,姜小丛琢磨浊河源图到底该交给谁,终于在黑狐即将驮走七狐姥姥时,他跑了过去,什么也没说的将浊河源图抛给了七狐姥姥。
熟悉之物迎面而来,七狐姥姥下意识的张口咬住,等反应过来才发觉是姜小丛把神器还给了自己,愣神之际,那个人族少年已经跑向了风族那边。
“少年!”
七狐姥姥苍老的声音不住的颤抖,喊住姜小丛后,诚挚的说道:“你叫姜小丛是吧,承蒙恩惠,我荆山狐妖一族感激不尽,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我族必定倾力以助!”
姜小丛倒是没想这么多,看了看其它狐妖凶狠的模样,在脸上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回道:“额,这个就以后再说吧,反正这东西原本也是你们的,对了,等我离开的时候,请给我放行就好了……”
“喂喂喂!”
一个飞踢袭来,被姜小丛回身堪堪躲过,风小娇气冲冲的大声质问道:“你在做什么,为什么把浊河源图还给它们了!你不知道那是不得了的神器吗?”
姜小丛挠了挠头,反问:“你也说了,是还给它们,浊河源图本来就算荆山所有的吧?要是被你们拿了去,赶尽杀……”
“你说什么!”风小娇指着姜小丛的鼻子,脑后的辫子都快甩了起来,望见狐妖一众当自己不存在似的离去了,不依不饶的说,“你好歹也是人族,不站在我们这边,居然帮那些狐狸,真是气死我了!”
姜小丛无奈的摊开脏兮兮的手,说道:“那能怎么办,要不然你去追回来?”
“你!”风小娇对这个“叛徒”急了眼,一时已找不到能骂的话了。
比起风小娇的气急败坏,风族也无法对山脚的妖兽置身于事外,况且现在三位首领皆有伤在身,活着的战士不足三成,藏身于涂山的老弱还不知道怎么样了,因此一战留下的祸根是涂山千年来最惨的折损,结界能重启是苍天垂怜,哪儿还能贪求无尽。
“小娇,算了,姜小丛能帮我们守住涂山已是大恩大德,若非有他代替老狐狸使用浊河源图,今日涂山难见天明,而且你也听到了,浊河源图不是人族能掌控的。”风素替风玄重新包扎了断臂,连声叹气的劝道。
风小娇就是做梦也想从狐妖一族夺来浊河源图,又怎会这么容易消气,连跺了几次脚,不甘心的说:“谁知道那老狐狸是不是骗人的,姜小丛他不就能……”
念头一到,风小娇忽然对这个人充满了疑惑,看似和自己年纪相差无几,然而浊河源图拒绝了自己却认同了他,若是结合七狐姥姥所说,风小娇快要怀疑姜小丛到底是不是人,非人的话又是什么所变,直到风罗摇摇晃晃的打算背起三首领风翠,风小娇这才不得不暂且打住,上前帮忙。
山形大改,草木易位,带来变故的是双神器的力量,造成尸横遍野、血洒两山的是风族和狐妖一族的厮杀互斗,人族先祖风甫羲和风女希怕是怎么也想不到,最能带来毁灭的不是弱肉强食的生存竞争,而是心中的贪与憎。
荆涂山至此势力大减,只有依靠双神器的结界才能苟活在大荒中,而七狐姥姥和风素的心中已然有了一个不曾见过的、觊觎洛水终卷和浊河源图的共同敌人,不仅能驱使万千小妖为其所用,还随时都监视着荆涂山,攻山时机恰到好处,而且妖兽潮从西而来,必然也瞒过了昆仑山和槐江的势力,有如此能力的人物,无论是七狐姥姥还是风素,皆猜不到他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