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祭前夜,涿鹿城由白日的喧闹转为宁静,各氏族早早入眠,以求祖祭当天面貌精神。
第二日的清晨,清淡的早膳送来没多久,子昭明竟然又一次独自拜访姜族居处,只是很快就被子族的人押走了。
轩辕丘并非一座天然的山丘,而是后世为轩辕姬芒修建的陵墓,恢宏大气又不失朴素,高筑的石台将姬芒的墓碑托得近天三分,周围遍野的松柏像是不知疲倦守候的卫兵,真有千秋万代永垂不朽的气势。
当今的首领姚重华自立有虞氏,无论其姓或是其氏族,脱离祖承便是独当一面的证明,其麾下八凯大将、四岳贤臣今全数到场,大军护行,群臣簇拥,在场太多修为高手围绕其侧,卫兵皆是训练有素的精锐,中原联盟首领的风采,确实傲视人族。
首领姚重华是一位看着和蔼的老人,举手投足间不失稳重威严,散发的气场也非同寻常,即便是在场聚集了中原的多数高手,也难有人超越他的修为。
姜小叶这次算是大开了眼界,轩辕祖祭的场面可比姜族的秋收祭大太多了,在场处处都是高强的气息,庄严程度让人不敢大声喘气。
自轩辕姬芒之后,姬族开枝散叶,其子孙各立门户,姓氏皆有所变,但不可否认的是,现今中原部落联盟有半数都是姬族的后世,姚重华只需抬手一呼,臣属氏族群起百应,就算各氏族存有异心,又有谁敢当出头鸟去面对首领的八凯大军呢。
祖祭的流程并不复杂,各族齐聚轩辕丘,按预定的序列参与祭典,子契以玄燕王的身份主持祭典,各族献花拜谢,而后首领洒酒敬祖,至此也就基本结束了。
这一日的接下来,便是首领宴请各氏族的掌事之人,既是限制参与身份,自然是相商大事。这两年来,不仅洪水泛滥成灾,妖乱事件各地频发也似有预谋,利用祖祭的相会商量对策,预防隐隐中的危难也是很好的时机。
然妖乱突发总是防不胜防,谁也没法防住领地的每一处,首领也只能督促各族加强巡视,绷紧神经随时应对而已。
另一边,祖祭的结束也意味着会武即将来临,姜小叶自觉的没有乱窜,涿鹿城里相较昨日也安静了不少,年轻一辈的会武之争,让各氏各族之间飘着若有若无的烽火味,这何尝不是部落间的实力争斗。
中原会武没有华丽的开场仪式,作为轩辕祖祭后的余兴节目,以打斗为内容的比拼,实在不宜高调行事。
对阵的安排,由首领当着所有人的面逐一抽取,依序每两人为一组,胜者进阶,直到决出最后一人,原本人数上的缺少也从首领一族的年轻人中补足了五轮,总共三十二人。
擂台只有一座,三十二位选手依序比试,每一场对阵都是全场瞩目,包括首领姚重华在内,各氏族的大人物都是比试的观众,来自场外的压力可想而知。
当参加会武的所有人全数站在涿鹿东南城外的擂台时,紧张的气氛立刻就来了,子契在宣读对阵规则,所有选手似乎都全神贯注的听着看着。
“还不错,保底也是前三十二强。”目睹对阵表被定下后,姜小叶这样打趣道。
姜小叶的说话声很小,却引来身旁几人的侧目,见到是一个黄毛丫头在开玩笑,几人憋住了笑意。
粗略的扫视了一圈,姜小叶发现参加会武的人中,仅有五六人是女儿之身,未满二七的她是最年小的,最年长的恐怕有二十六七。
而在三十二人中,撇开高矮胖瘦的差异,能直观感知到修为最高的选手,是一个剑眉星目、气宇轩昂的男子,据说上一轮的会武他也参加了,而且当时正好和姜小叶一样是十三岁,表现之佳获得所有人的称赞,如今十二年过去,他的修为在年轻一辈中已是遥遥领先,身高也足足比姜小叶高出一个脑袋!
此人,便是豫州有崇氏,姒姓一族的少主,姒文命。
这一轮的桂冠,看来非姒文命莫属了,各氏族间都是这么流传的。
姜小叶对姒文命探不清虚实,但她已经明白,姒文命的修为稳稳的胜过了自己,想要赢他,太难太难。
也许是天意作祟,在对阵表里,姜小叶与姒文命的交汇点就在第三轮的八强之战。
更巧合的是,子昭明紧邻姜小叶一组,可能的话,将会在第二轮相遇。
姜小叶看到这种信息自是一阵无语,当瞟过其他人的对阵情况时,忍不住露出了甜美的笑容,只因姜松节的第一个对手,就是姒文命。
“神州古来纷乱不休,中原以武安邦,无数辈人的浴血奋战才成就如今的太平岁月,在轩辕之丘的会武擂台上,请各位尽情展示技艺,让先祖见证你们的勇武!”作为中原会武的开场,子契如此宣读。
参观比试的人不少,祖祭后还滞留涿鹿城的人,有一部分也是为了看看年轻一代的较量。
会武的首场比试,是两个年龄相当的男子,均是来自中原北部的小部落,两人一高一矮,修为都在凝气中期,激战了半刻时间,高个子略胜一筹,赢得了第一场的胜利。
第九场便是姜松节与姒文命的对阵,倒是有不少人特意前来看姒文命,首领对他的看重已使他成为中原的新星,谁不想关注一下大有可能是下任首领的年轻家伙。
两人从擂台的两侧分别上场,互报姓名后,待子契高声宣布,比试也就开始了。
姜松节的法宝是一柄三尺长剑,他早已听说了姒文命的名头,是以非常忌惮,眼见姒文命赤手空拳没有先出手的意思,于是姜松节持剑压身,蓄力之后一个猛冲攻上,长剑横向挥动,锐利剑气一闪而出,直奔姒文命的腰际。
丝毫没有被对手的攻势吓住,姒文命在剑气临身之时,忽的一个闪身,只有残留的影子还在原处,他竟然从姜松节的眼前消失,瞬间到了其身后!
也不做多余的动作,姒文命抬掌向姜松节击出一道法力震荡,姜松节已经止不住冲刺的脚步,背后又是一股大力传来,直接将他推向了擂台的边缘,终于还是抵消不了法力震荡的力量,姜松节从擂台掉了下去。
规则之一,掉落擂台视为失利,淘汰出局。
摔得不狠,却足够耻辱,姜松节自己也没想到会败得这么彻底,待子契宣布结果后,二话不说就转身走了。
被选来参与会武的年轻人大多处于凝气中后期,已是很优越的天赋了,四十岁能达到化灵期,六十岁突破到元神期,已是当今人族神人一般的存在,姒文命毕竟只有一个,接下来的几场都是悬殊不大的战斗,没有意外的惊喜出现。
姜小叶的出场在第十二场,她的对手名为季云,出身为八凯大将之子,八位凯旋将军坐镇轩辕一脉的江山,季云亦是名门子弟。
由于出场靠后,一部分观众在姒文命的比试之后就没了耐心,能观战到最后几场的人较少,擂台下也不怎么喧哗。
作为所有选手中年龄最小的一个,而且还是黄毛丫头,姜小叶的出场得到的不是支持与助威,而是观众的怀疑,共工氏的前一个选手输得尤其难看,这另一个居然一看就弱不禁风,共工氏的不满昭然若揭。
当台下的观众猜测黄毛丫头几息之间会被扔下擂台时,台上的季云和姜小叶已经各自就位。
“我叫季云,幸会,请姑娘赐……额,请姜姑娘赐教。”季云也没想到自己的对手比之前瞥见的更娇小,出于风度,讲足了礼节。
可这位共工氏的小姜姑娘似乎有些怯场,忘了自我介绍不说,还眨巴着大眼睛望着季云。
“大哥哥,我不怎么会过招,修为也低,都是被族里的人硬推来参加会武的,你能不能让我三招啊?”姜小叶完美的展现了自己的可怜弱小又无助,连说话声也格外细小,大概台下的人们一点也听不到。
季云做人做事比较认真,事先也了解过共工氏忽然出现的少主,知道这位姑娘天赋上佳,此刻一见,果然感知到了姜小叶已至凝气中期的修为,心头不由得大赞她的资质之高,如此年龄便不可小觑,在季云看来,姜小叶恐怕再过两年就能修至凝气后期,比肩这一辈年长她十岁的佼佼者了。
将来安身于中原之中,少不了人情世故,季云清醒的认识到向共工氏未来的族长送出一个面子的重要性,又自忖凝气后期的修为不会输掉比试,于是笑着回应道:“既然如此,那就请姜姑娘先出招吧,我礼让便是。”
姜小叶奸计得逞,连忙拍着手雀跃的确认道:“真的吗,太好了,那……我们就说好不反悔咯!”
季云降低了戒心,正想说一句当然不反悔,一阵寒气忽然在擂台上漫延,从地上袭向他,并缠住了他的双脚。
出招的迅速在意料之外,季云没太警惕,只因寒气比较散乱,应该是不具备像样的攻击力度,于是他抬起头来,看向了他的对手。
眼前一阵模糊,姜小叶急速的欺身而上,一眨眼就到了季云的面前,并一跃而起凌空一脚踹出。
季云大惊失色,下意识的给自己想了一套反击连招,先后退两步拉开距离,再祭出法宝逼退姜小叶,接下来就可以凭借修为的差异,用法力压制并迫得姜小叶不断退后,直到要么认输,要么摔下擂台。
想象得很好,但季云的现实却脱离了想象,他意图挪动的双脚,怎么使力也动不了一下。
寒气凝化成冰,冻住了季云的双脚,将他死死的定在了地上。
这才明白姜小叶施展遍布擂台的寒气作何用途,季云已没有时间多想,凝聚了一股法力,想冲破脚下寒冰,可一试才知,在咚的一声后,寒冰依然稳固,居然没被他击碎!
这时,姜小叶的踢击正中目标,踢到了季云的胸膛,一道大力传去,季云身不由己的往后仰。
也几乎在同一时间,束缚着季云的寒冰砰然碎裂,原本应该往后倒下的季云被踢得往后连退了将近一丈之远。
季云稳住心神,待身体止住倒退的势头后,再次抬手想祭出法宝,可他视野中的姜小叶又出现在了触手可及的距离内,也在这一瞬,季云的双脚同样被冻住了。
然后季云又结结实实的挨了一脚。
同样的方式,同样的结果,季云连着两次中招,他很快便想通了打破劣势的办法。
姜小叶的踢击算不得强力,受也就受了,但锁住行动的地上寒冰却真的麻烦,如果不能立刻打破束缚,那只要在冻结之前转移身位,即可从被动挨打的局面中脱身。
季云想到便做,在第二次被踢退好几步之后,脚下猛地用力,顺着后退的趋势离地而起,在铺满擂台的寒气追上他之前,成功的跳脱出来。
看着准备踢出第三脚的姜小叶离自己越来越远,季云大感振奋,他现在感知到的姜小叶依然不及自己,所以只要注意不被寒气缠住,保持移动的同时近身战斗,那么在修为以及体格上都有优势的他,必然会迎来胜利。
轻飘飘的向下落去,见到自己的对手已经停了手,季云正考虑要不要把她推下擂台,到底是一个小女孩,虽然攻势凌厉,但也没对自己下狠手,自己也该以礼还之,季云的思绪转得飞快,却听到了来自擂台外观众的哗然声。
季云不明所以,但眼中的姜小叶越来越高,须臾之间连自己也得仰头看她,这才意识到不好。
嗒。
随着脚下的沉重感,季云低头一看,原来自己已经落在了擂台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