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挑选以后,共挑选出来二十多杆鸟铳,这些鸟铳的铳管和发射机构的状态还算凑合,重新安装铳身就可以使用。
不过铳管的质量看着挺一般,估计这也是这批鸟铳扔在这里的原因。
“王函,去把纸笔拿过来。”
看了一会儿这些鸟铳,杜寒抬头喊了一声正在记录的王函。
“百户请!”王函飞快地跑了过来,恭恭敬敬地将手里的纸笔交给杜寒。
不是毛笔,而是“铅笔”。
这时候的铅笔,就是用两根木片夹着一根小铅条,是名副其实的“铅”笔,未来的石墨笔所以叫“铅笔”,就是延续了这种叫法。
铺开纸,杜寒画了一张鸟铳的图片,然后递给了许铁匠:
“按照这个制作枪身。”
“枪身?”
许铁匠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随即端详起杜寒画的鸟铳。
“这个……百户是不是画错了?”
杜寒画的和现在用的鸟铳明显不同,许铁匠明知画的不对,却用试探的口吻提醒杜寒,百户即使错了,他也不好直接指出来。
这就是百户官的好处,普通军户哪敢僭越一分。
在杜寒的图纸中,他把鸟铳的手柄换成了枪托,就着轻轻的一小步,对于枪械发展史来说,就是一个伟大的进步。
据枪更稳定,瞄准更容易,可以承受更大的后坐力,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作用,那就是枪托的存在更加有利于肉搏战。
“没有错,你就按照这个图修复,等以后用起来你就知道了。”
面对许铁匠的疑问,杜寒并没有深去解释,这些人早就见惯了鸟铳,那种形状早就固化在他们的思维里,你就是给他说了他也将信将疑。
尤其是经验丰富的老手艺人,越老越固执,想打破他们僵化的思维,只能用事实说话。
“那……属下就按百户说的做了,要是出了差错……”许铁匠虽然同意了,却没有直接离开。
杜寒当然清楚他心里的那点小九九,不就是害怕出了娄子要担责吗,当下微微一笑:
“许叔,你就按照图纸去做就行了,做好了有你的功劳,做坏了和你无关,还有告诉你手下的木匠,枪身要用楸木去做。”
“哎哎,属下这就去做,百户放心,附近有的是楸木,绝对会让百户满意!”
许铁匠一听做好有功做坏无过,立刻变得眉开眼笑,絮叨了一阵去了。
一边走,还一边不停地看着图纸,显然对这个图纸并不那么感冒。
二十多个工匠在许铁匠的带领下开始修复兵器,有些兵器修复起来很快,比如长矛和三眼铳。
打磨一下矛头,找个矛柄安上去就齐活儿了,那些断了的矛柄也没有浪费,安个矛头就是短矛,还可以当投枪使用。
三眼铳更简单,连专用矛柄都不用,就找一根木棍安上去完事。
一切从简,先别空手再说。
下午过了一半的时候,已经修好了三十多个三眼铳,王函按照杜寒的吩咐,对这些兵器进行登记造册。
这时候,金启倧派人来找杜寒,让杜寒马上就去见他,杜寒明白这是金启倧作出打算了,所以才这么急着召见自己。
等到了金启倧的小官衙,杜寒见礼以后,金启倧示意杜寒落座:
“杜寒,坐。”
态度非常和善。
经过这段时间一系列事情以后,金启倧已经把杜寒视为得力干将,对杜寒礼遇了很多,每次都能给一个座位了。
金启倧心里明白,杜寒现在一身功劳在身,几十颗首级报上去,即使别人再怎么分润,杜寒这个正主儿无论如何也是跑不掉的。
按照他的经验,这种战功最起码也要升一个千户,实授一个千总也是可能的,要是有人说句话,操守官都是可以摸一下。
到时候,自己也算对他有了知遇之恩,他也会投桃报李。
官场吗,不就是相互提携的事,武官文官虽然是两条路线,但是在辽东这种地方,武官的作用可是很大的。
最起码,能给自己带来功劳。
和往常一样,杜寒谢座以后,只在凳子上坐了半个屁股,腰杆也挺的笔直。
“杜寒,你昨天带来的首级已经腌制好了,明天你押送首级前往宁远,速去速回!”
“那周通事呢?”
杜寒有些诧异,昨天还是他护送周通事去往宁远,今天就成了自己一个人去,不知道金启倧是怎么个打算。
“周通事已经去往松山,明天一早你就出发,听说你招了不少军户?”金启倧似乎不愿意太多说周通事的事情,他很快转移了话题。
“是这样通判,右百户所的很多军户都在右屯,虽然右百户所早就被建奴所占,但朝廷并未撤销右百户所,这些军户常年跟随卑职行走,一些流民也自愿加入,卑职感叹流民拳拳报国之心,也就收留了他们。”
杜寒说的冠冕堂皇,一副急朝廷之所急的凛然样子,“不过通判放心,杜寒知道分寸,手下军户还是百余户,不敢僭越半分。”
“你把这些流民收下也是好事,总比被建奴所用好得多,要是各地卫所都想你这样为朝廷着想,这些卫所又何至于糜烂成这样。”
金启倧岂能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杜寒这种做法对他来说也是一件好事,当下也是勉励了一番。
想了一会儿,金启倧轻轻一叹:
“唉,辽东百姓流离失所,你们这些军户也一样颠沛流离,现在你的百户所连个实地都没有了,哪里还管那些规矩?多一些就多一些吧,反正都是朝廷的军户,留在你这多少还有些用处。”
见金启倧这么说,杜寒也是打蛇随棍上:
“当卑职知道老奴有进犯右屯的打算以后,心里焦急似火,便想把这些军户赶紧训练起来,一旦建奴打过来,怎么也能帮上通判一二。”
“你有心了,等你的功劳报上去,一个千户应该没有问题,等你从宁远回来后,可以收拢一下周围的流民,把他们好好训练一下,说不定也是一支雄壮之师。”
“通判放心,卑职一定把这件事办好了,就是这些人衣不遮体,就像一群叫花子一样,哪有半点大明军将的样子,不知道通判能不能给卑职一些军服?”
金启倧一听,顿时有点犹豫了:
“这个么……”
他不想出血,不过金启倧不想出血也是有原因的。
从大明踏上辽东这片土地开始,这个地方一直是一个比较特殊的存在,在军政上归辽东都司管辖,而民政却又归山东布政司管辖。
等到明末老奴作乱以后,本来情况就有些特殊的辽东在管理上更加混乱了。
土旷人稀但不代表土旷无人,辽东还是有着不少民户的,按照明代规定这些民户并不属于军户,但是为了方便管理,明代又把这些不属于军籍的辽东民户交给了卫所管理。
不过虽然把辽东民户编入卫所,但是他们却不属于军籍,而是仍然属于民籍。
听上去的确很奇葩,但明代就是这么管理的辽东百姓的,而且这些人还有一个专有名词——寄籍民。
这就导致了一个问题。
一旦到了要钱要物的时候,军户还好说,自然由辽东都司负责,可对这些寄籍民就要开始扯皮了。
辽东都司说这是寄籍于百户所的民户,有事你找山东布政司去,山东布政司说这是百户所管辖的寄籍民,已经是百户所的人了,你找辽东都司去。
这也是金启倧对杜寒扩大自己的百户所人口睁一眼闭一眼的原因之一,因为这些人,他金启倧可管可不管,管不管都能解释的通。
在金启倧看来,这些人被杜寒正式编入百户所以后,那就和他山东布政司彻底没啥关系了,要吃要穿自然要由辽东都司来管,跟我要又算什么事。
“通判也是山东布政司右参议,按理说这些人也归通判管辖,通判一向以体恤百姓著称,要是能给他们提供些衣服,我想这些人必感通判之德,建奴一旦来攻,无人敢不誓死效命。”
见金启倧有点不愿意,杜寒给金启倧戴起了高帽子。
杜寒说的当然也没错,因为从另一个角度看,这些人的确也是金启倧应该管起来的百姓,他拨出一些物资也是应该的。
啥事都多头管理的大明,就是这么奇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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