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右屯的时候已经是黑夜,天空中挂着一轮皎洁的圆月,将地面照得很是光亮。
杜寒和曹变蛟牵着战马慢慢走着,两人边走边聊。
“寒哥,明天我去找你喝酒,别忘了你的啤酒。”
曹变蛟的称呼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变了,不再称呼杜寒的名字,也不再叫他百户,改成了寒哥。
以前只有李源华这么称呼杜寒,经过这次并肩战斗以后,曹变蛟也改成了这种称呼,他觉得这么叫显得亲近。
“啤酒?没那么快,怎么也得一个多月。”杜寒笑着扯住马缰,曹变蛟赶紧帮忙拉住马辔,杜寒踩住马镫翻身上马,然后对着曹变蛟一笑,“你别忘了,啤酒很费饭麦的,你那点饭麦弄不出多少。”
“只要我还看护粮食一天,寒哥想要多少随便去拿,谁敢胡说八道我就活劈了他。”
曹变蛟一边说着一边也翻身上马,跟着杜寒慢慢并辔而行。
他的话让杜寒心中一动,想起不久以后右屯粮草的下场,杜寒在思索着应该怎么去提醒一下曹变蛟,自己又能不能改变点儿什么。
在原有的历史轨迹下,右屯粮食最后都被明军抛弃,而建奴也没有运走,全都直接烧了完事。
这,太可惜了。
“变蛟,我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想要在一个月内运走右屯的粮食,你觉得需要多少人力?”
“要是车辆牛马足够,那也得几万人才行,你知道朝廷整整运了一年才在右屯囤积了这么多粮草,觉华岛那边囤积的更多。整个右屯男女老幼加一块才一两万人,也没有多少车辆牲口,怎么可能在一个月运走,再说为什么要运走?”
曹变蛟看了杜寒一眼,却发现杜寒的表情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这顿时让他心中一惊,“难道……”
“右屯囤积了这么多粮食,还都是囤积在野外,黄台鸡这次去宁远打探,难道他就没有打探过右屯?如果建奴来攻右屯,你觉得右屯能否挡住建奴?”
曹变蛟的心立刻沉了下去,朝廷怎么想的他不知道,但是为啥只在右屯放上曹文诏的一千人马看守粮草,他是怎么也想不通。
指望这点人马怎么可能守住这么多粮食,除非盼着建奴别来,可是这几天就遇到这么多的建奴骑兵,看样子老奴可能真的盯上这里了。
他以前不是没有想过建奴会来,但并有去细想,心里多少还带有一丝侥幸,现在一听杜寒这么说,他真的有点担心了。
因为杜寒是夜不收,一直都在打探着建奴的动向,从他的口中说出来,那说明建奴还真有来犯的可能。
“寒哥,你说怎么办?”
“刚才周通事对我说,金通判派他去见袁兵备的目的,就是想赶紧把右屯的粮食运走,看来通判也担心粮食会出问题,不过我估计袁兵备不一定能当回事,到时候一旦出了问题,曹游击恐怕也不好交代。”
杜寒并没有直接回答曹变蛟,先把和周通事的谈话说了出来。
果然,曹变蛟一听更急了,他干脆勒住了战马,声音也更加急迫:
“那该如何是好,寒哥是不是已经有了计较,你就说怎么办吧。”
“等见了金通判,我们就说通过审问那个建奴,得到消息说老奴想抢右屯的粮草。”杜寒说着向后看了一眼,那个叫虎虎的建奴趴在马背上倒也老实,手脚捆的和杜寒以前被俘的时候一样。
“谎报军情……”
曹变蛟明白了杜寒的意思,变得有些犹豫起来。
“怎么能是谎报军情呢?这么多粮食放在这里无人看管,让你你不来抢一把试试?老奴不来才奇怪,我们这么做也是为了引起上边的注意,往大了说是为朝廷解难,往小了说是为曹游击和金通判分忧。”
杜寒说得大义凛然。
“那……行吧……”曹变蛟犹犹豫豫地点点头,又转头看了看那个建奴俘虏,“回头要是有人问起来,他说的和咱们说的不一样咋办?”
“那就不要让他说话!”杜寒轻笑一声,“变蛟,随便弄死一个建奴,你还不会吗?”
“我去斩了他!”
曹变蛟说着跳下战马,想去砍了那个建奴。
“等等,这么多人面前斩了他,通判追问下来还要费些口舌去解释,让他悄悄死了算了,你这么办……”
杜寒说着从马包里扯出一根绳子扔给曹变蛟,这是夜不收的标配物品,平时用来捆绑俘虏用的。
听杜寒说完,曹变蛟睁大眼睛看着杜寒,就像看一个怪物一样,最后哈哈大笑:
“行!寒哥,真有你的!”
杜寒也是一笑,抬手挥了挥手,示意曹变蛟快去干活儿。
曹变蛟大步来到建奴俘虏的马前,照着建奴低垂的脑袋“啪”的就是一巴掌:
“让你不老实!”
这名叫虎虎的建奴俘虏艰难地抬起头来,一脸茫然地看着曹变蛟,他有点不明白,自己一直乖乖地趴在马鞍上,连动都不敢动一下,怎么就不老实了。
“我再捆紧点,夜深人静,可不能让你这小子跑了。”
曹变蛟一边说一边在虎虎被捆绑的脚脖上系上了一个绳头,把绳子在虎虎的脖子上绕了一下又拉了回来,然后将另一个绳头也系在了他的脚脖上。
绳套看上去并不太紧,不过就是把建奴被捆绑的双脚扯得稍微往上翘起了一点儿。
捆绑好了以后,曹变蛟拉着绳子试了试松紧,这才很是满意地扭头走了,留下一脸懵逼的建奴虎虎。
“哎……哎……这位爷……爷……”
虎虎拧着脖子喊了好几声,曹变蛟头也不回地来到马前翻身上马,然后对着杜寒一笑:
“寒哥,成了,待会儿看看有没有你说的那个效果。”
“放心好了,驾……”
杜寒说着踢了踢马腹,战马轻快地向前走去。
金启倧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去表达自己现在的心情了,不过才短短的两天时间,杜寒又一次给他带来了巨大的惊喜。
五十二颗建奴首级外加一个活着的建奴,全是四贝勒黄台鸡麾下的正白旗真奴,加上前几天杜寒的缴获,就连金启倧这个文官都明白,黄台鸡的一个牛录遭到了灭顶之灾。
那个叫什么索奇的牛录额真,脑袋就放在他的面前。
周通事在旁边添油加醋,将战斗场面描绘得天花乱坠,把杜寒吹捧的宛如天神下凡,当然也没有忘记给自己来一个处乱不惊。
知恩图报吗,人家杜寒肯分功劳给自己,自己就要真心真意地捧捧场。
人家给脸就得接着,不能给脸不要脸。
“杜百户,我要给你请功,最少也要是副千户,再差也要是一个实授千总!让你干夜不收太屈才了,你完全可以当个实授千总!”
金启倧心花怒放,说话也没有从前那么从容了,开始信口许诺。
他干过评功的活儿,知道这其中的猫腻,手里握有八十多颗真奴首级,就镇兵那帮人,都敢用杀敌三千来请功。
欣喜之余,金启倧心里也是暗暗遗憾,杜寒只是一个手下没有几个人的夜不收补内丁千总,而自己手下也没有几个直属兵马,这些情况上面都知道。
要是真按杀敌几千报上去,这也有点太假了。
真是可惜了这些首级,只能报个一千出头了。
不过也好,再重新写它一份塘报,把那些回不来的夜不收都编排进去,就说他们在这场大战中阵亡,这样报上一个杀敌过千,也显得合情合理。
金启倧在这里盘算着,那边周通事同样满心欢喜,他现在挂着一个从九品翰林院待诏的虚职,有了这个功劳,弄不好能摸一摸正八品的翰林院典薄。
管它虚职与否,升上两级总是好的,最起码俸禄能提上一提。
等金启倧琢磨得差不多了,就把自己的打算暗示了一下,杜寒当然同意金启倧的安排,但对曹变蛟等人的功劳,金启倧就按正常操作安排了,并没有再去润色一下。
这多少让曹变蛟有些不快,他在心里暗暗琢磨,回头怎么也要把叔父和兄弟给塞进去。
“来人,把那个建奴俘虏弄过来!”
安排妥当以后,金启倧心满意足地喝令手下。
不大一会儿工夫,两个士兵抬着虎虎进来了,只见虎虎一脸青紫,早就已经断了气。
“这……这怎么回事?”
金启倧惊讶之余有些恼火,很不容易抓了一个活的真奴,怎么还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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