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山城今天格外热闹,司州武林的各路江湖人士齐聚于此,特来参加衡山派刘正风的金盆洗手大会,为素有侠名的刘三爷撑场道贺。
刘府那更是热闹非凡,宾客络绎不绝,不乏名震司州的五岳剑派掌门,场面尤为宏大。
附近的一间酒楼,有一行四人落座于顶层窗边,桌上摆满了山珍海味、玲珑珍馐。
这四人着装各异,一白衫老者,腰间挂有酒壶,神情颓然忧愁,脸上的褶子尽皆皱起,一女孩儿身穿翠绿衣裙,鼓着双腮,清秀的脸上写满了不开心,一少年粗布麻衣,身无长物,没心没肺的吃吃喝喝,好不自在,一女子身姿婀娜,却头戴斗笠,掩住了面容。
“爷爷……”曲非烟玉容悲戚,欲言又止。
曲洋远眺数十丈开外的刘府,发出无声的轻叹,收回目光,转而看向孙女儿,老脸上愁容淡去,浮现出一抹苦涩的笑,抬起满是茧子的大手,轻抚曲非烟额头,道:“非非,何须感伤,爷爷与你刘公公互为知音,实乃人生一大幸事,今日若能再合奏一曲,即便难逃大劫,亦无憾矣!”
言语倒是洒脱,听在耳中却总有一股挥不去的伤感,或许是担心死后孙女儿无人照料。
“爷爷,您若是……非非一个人留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活下去的意义?”曲非烟越想越是感伤,不禁泪眼婆娑。
当真个面临至亲之人即将逝去,心大概是碎的,疼得无法用言语去形容。
任盈盈斗笠下的玉颜微微动容,一旁的苏晟木着脸,冷漠得很,该吃吃该喝喝,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
曲洋眼神和蔼,摇着头劝慰:“孩子,莫要说傻话,你的人生路还漫长得很,要好好活下去才是。”
日上三竿。
刘府喧闹到了极点,人声鼎沸,如同员外般的刘正风刘三爷,于此良辰吉时命人取出金盆,即将在各路江湖好汉的庆贺声中,金盆洗手,再不过问江湖之事。
然而这江湖,不是谁想退就能退得了的。
嵩山派的人如期出现了。
刘府随之血流成河,满门俱灭!
“苏公子,非非就交给你了。”
“曲长老放心,在下自当保令孙此番无恙。”
曲非烟没有哭着喊着,拦着曲洋不让他去送死。
她平素刁钻,却也是个懂事的孩子。
于是,曲洋去刘府送死了,与其知音并肩作战,力敌嵩山派门人。
“大魔头曲洋!”
“魔头现身了,刘正风,你果真勾结魔教!”
“杀!除魔卫道就在今日……”
喊杀声震天动地,都传到了数十丈外的酒楼。
楼下的街道,突然涌来了一群持着刀剑杀气腾腾的江湖人。
为首的大汉满面络腮胡,抬起头,用刀指着楼上窗边的苏晟等人,喝道:“我刚才看到他们三人和魔头曲洋待在一块,他们必定也是魔教中人!”
“杀了他们,为民除害!”
“别让他们跑了!”
司州江湖,正邪不两立。
凡是与魔教有所牵连之人,正派遇见了,大多是不由分说喊打喊杀。
苏晟棱角分明的英俊面庞不见半分慌乱,很自然地眨了眨清澈如明镜般的眼睛,用余光扫视楼下的街道。
就知道会有祸事上门。
不过,无所谓。
街道上二三十个正派的英雄好汉,少部分人施展轻功,腾身而起跃向酒楼的顶层,大多数人徒步往酒楼里冲。
苏晟从容不迫夹起一粒花生米,同时朝着窗外挥了挥左臂。
氤氲般的青紫霞光立时激射而出,似圆月弯刀,在空中迎风见长,凝如实质。
这大抵就是四十米长的大弯刀,只是缺了刀柄。
青紫霞光去势极快,一众江湖好汉正待向苏晟等人发起冲杀,却倏地感应到杀意凌空,突如其来从天而降的光刃,映照在他们瞳孔之中,越发璀璨,越发绚烂……
噗~
嘭~
有血肉被撕裂的声音,也有轰然爆裂的异响。
只一刹那,街道上尸骸遍野,猩红刺目,像极了修罗炼狱。
更可怖的是,二三十具尸骸,竟无一完整。
徐徐吹来的清风,呼啸而过,仿佛化作了阵阵阴风……
曲非烟整颗心,此时都挂在数十丈之外的刘府,她甚至没有对街道上的恐怖景象多看一眼,自是无动于衷。
而原本杀伐狠辣的魔教圣姑,却禁不住有些胆寒。
一袖之威,强大如斯!
她看向面无表情的苏晟,既惊诧于对方修为之高,更惊悚于对方冷血之至。
仿佛他刚才杀的不是人,而是路边的草芥。
苏晟外表淡漠,实则心里也有些惊讶。
苏某人居然这么厉害?
挥一挥衣袖,即可灭杀数十个有武功在身的江湖草莽?
那妖女又该是何等之恐怖?
苏晟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那道白衣赤足风华绝代的倩影。
“小妹妹,可以走了吗?”咽下咀嚼后的花生米,苏晟出声问道。
“我不走。”曲非烟直直远眺刘府。
苏晟心知,若是再不离开此地,便会遭到越来越多的正派人士围剿。
尽管他无惧,但他嫌麻烦。
瞥了眼打斗不休的刘府,苏晟道:“再不走,我未必护得了你,你爷爷让你好好活下去,你要违背他的遗愿吗?”
曲非烟小脸一怔,眼神黯淡了许多,喃喃道:“那就走吧……”
苏晟转而看向任盈盈,温文尔雅道:“任大小姐,劳烦结一下账。”
任盈盈嗔道:“你不会结吗?”
“没钱。”
留下几两银子,苏晟脚底抹油,带着曲非烟和任盈盈开溜,离开了衡山城。
曲洋到底是日月教长老,有几分本事,一番激战,他带着刘正风杀出了重围,一路逃往城外。
不过,他被大嵩阳手费彬一掌打中了心脉,身负重伤,又遭正邪两道追杀,已无生还之余地。